夜晚的旅店房间内,油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艾瑟莉亚趴在窗边,手里把玩着那颗琥珀色的琉璃珠,时不时对着月光转动它,看光影在地板上跳跃。

“见面一天就能混得这么熟?”阿德里安坐在床沿,擦拭着袖口的黑烟残留,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艾瑟莉亚头也不回,声音轻快:“没事的,我看人的眼光很好的。”她转过身,竖瞳在昏暗中泛着微光,“瓦伦提娜是绝对的大好人。”

阿德里安没有反驳。

混沌力量的共鸣骗不了人——瓦伦提娜的黑烟中,没有虚伪,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纯粹。即便她手上沾满鲜血,那份温柔却真实得令人心惊。

(或许,这才是最矛盾的地方。)

他吹熄油灯,房间陷入黑暗。艾瑟莉亚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而阿德里安望着天花板,思绪纷杂。

翌日清晨,三人如约在城门口集合。

艾瑟莉亚小跑着冲向瓦伦提娜,淡金色的发丝在晨风中飞扬:“早上好!”

瓦伦提娜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习惯:“睡得好吗?”

阿德里安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三人沿着城外的小径前行,晨雾笼罩着远处的山峦,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

突然,瓦伦提娜开口:

“阿德里安。”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切入沉默,“你觉得……你救过的人值得吗?”

阿德里安的脚步一顿。

(瘟疫村的记忆……她看到了。)

那些画面瞬间涌上心头——村民们的哭喊、火刑架上翻滚的浓烟、被自己亲手治愈的孩子,用颤抖的手将火把丢向柴堆……

沉默良久,他嗤笑一声:“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很蠢。”

好听话阿德里安多少都能编出来,但是这个问题上,他不想撒谎。

瓦伦提娜没有惊讶,只是轻轻点头:“是啊,既可怜又可恨。”

阿德里安侧目看她:“那你呢?如果觉得不值得,为什么还在坚持审判罪人?”

瓦伦提娜的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荆棘束带,刺尖陷入掌心,却不见血痕。

“大概……”她望向远方的地平线,灰暗的瞳孔映着初升的朝阳,“是因为绝望吧。”

绝望。

这个词在阿德里安胸腔里回荡。

他太理解了——那种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想要看着世界在火焰中崩塌的快感。如果有一个按钮能终结所有虚伪与愚昧,他或许真的会按下去。

“出于绝望的公正审判吗?”他低声自语,忽然笑了,“果然,瓦伦提娜也是世界容不下的异类。”

瓦伦提娜没有否认。

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奇怪的声音,阿德里安回头,看到了一只鲜血淋漓的野兔,野兔的尸体堪称惨不忍睹,这并不是出于猎食的杀害,而是一种玩乐的**的残忍。

艾瑟莉亚的嘴唇泛白,手上沾着野兔的血,眼神中带着惊恐和害怕看着眼前的一切,阿德里安询问道:“这是你做的?”

她用强压着颤抖的声音回答:“我...没想杀死它,只是在和它玩...”

那之后,阿德里安发现艾瑟莉亚陷入了一反常态的沉默,手上的颤抖依旧没有停止。

“时间不多了...”

艾瑟莉亚用没人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仿佛在做一场无止境的噩梦。

远处,匪寨的轮廓逐渐清晰。

黑烟在阿德里安指尖凝聚成一颗子弹的形状,无声地贯穿了匪寨大门前守卫的眉心。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艾瑟莉亚早已蓄势待发,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抬脚踹向厚重的木门。随着一声巨响,门板在龙族的力量下直接飞了出去,砸翻了寨子里的几个酒桶。

"靠,怎么又是这个兜帽男?!"里面传来一声惊恐的咒骂。

阿德里安抬眼一看,乐了——正是之前在火车上打劫的那伙人,为首的小队长此刻脸色煞白,手里的砍刀都在发抖。

"真巧啊。"阿德里安咧嘴一笑,黑烟在他掌心翻涌。

匪徒们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丢下武器四散奔逃。这破营生哪有命重要?

阿德里安环顾四周,匪寨里一片狼藉,显然这帮人最近过得也不怎么样。他转头看向瓦伦提娜:"你特意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这帮杂鱼吧?"

"自然。"瓦伦提娜话音刚落,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寨子,仿佛空气都被某种庞然大物挤压着。阿德里安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一只体长超过十米的黑龙俯冲而下,巨大的膜翼掀起狂风,吹得地面尘土飞扬。它的鳞片漆黑如夜,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琥珀色的竖瞳冰冷而威严。龙背上,一个身披黑色铠甲的男人一跃而下,沉重的战靴砸在地面,震得碎石飞溅。

"是谁在老子的地盘撒野?"龙骑士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慑力,他缓缓直起身,巨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阿德里安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骑士,不由得怔住了。

(好帅啊……)

龙骑士的铠甲并非花哨的装饰,而是纯粹的实战装备——厚重的肩甲、精锻的护腕、胸甲上刻着古老的符文。他的面甲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目光如刀般扫过三人。

艾瑟莉亚见阿德里安发呆,气得跳起来一拳砸在他脑袋上:"专心战斗!"

瓦伦提娜缓步上前,声音平静:"这里的龙只有这么一只吗?"

龙骑士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挥剑砍来。

巨剑劈下的瞬间,瓦伦提娜侧身避开,暗红长袍如流水般飘动。她的左手五指微张,银色的丝线无声地从指尖延伸,如活物般缠绕向龙骑士的剑刃。

龙骑士冷哼一声,猛地抽回巨剑,同时吹响了口哨。黑龙立刻振翅升空,张开血盆大口,炽热的龙息喷涌而出。

火焰席卷而来,瓦伦提娜却只是轻轻抬手,晶尘屏障在身前凝结,将龙息一分为二。她脚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闪到龙骑士侧面,荆棘刃划向他的脖颈。

龙骑士反应极快,巨剑横挡,金属碰撞的铮鸣声刺破空气。黑龙趁机俯冲而下,利爪直取瓦伦提娜后背。

阿德里安看得心惊肉跳,但瓦伦提娜却仿佛早已预料。她突然折返,银丝如鞭子般甩出,缠住黑龙的前爪,借力一跃,轻盈地落在龙背上。

龙骑士怒吼一声,巨剑横扫,试图将她逼退。瓦伦提娜却只是轻轻一跃,避开剑锋的同时,左手五指收拢——

银丝骤然收紧,黑龙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被迫降落。龙骑士见状,立刻挥剑斩向丝线,但瓦伦提娜的荆棘刃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前。

"回答我的问题。"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这里的龙只有这么一只吗?应该还有更强的在吧?"

龙骑士沉默片刻,最终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但龙这种东西你以为随处可见吗?我是正规龙骑士团退役,驯服的是野生龙,其他龙都在官差管辖下。"

瓦伦提娜轻叹:"是吗?看来白走一趟。"

她左手一握,银丝骤然勒紧。龙骑士和黑龙同时倒地,没有多余的挣扎,仿佛早已接受结局。

瓦伦提娜俯身,为他们合上双眼,低声念了一句简短的祷告。

阿德里安和艾瑟莉亚走上前,看着地上的尸体。

瓦伦提娜的杀戮没有任何嗜血的快感,只有精准、效率和……某种奇怪的敬意。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用墨水写下龙骑士的罪状,然后钉在了尸体旁边。

「前龙骑士团成员,参与劫掠商队十七次,虐杀平民九人——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艾瑟莉亚盯着瓦伦提娜的侧脸,低声问道:"你每次杀人……都会这样吗?"

瓦伦提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拂去长袍上的灰尘。

三人离开匪寨,踏上回城的路。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德里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在寻找龙吗?"

瓦伦提娜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是相当强大且凶狠的存在。本来遇上的话,我一个人不一定能应付,所以才叫你们一起来。"

阿德里安下意识地看了艾瑟莉亚一眼,心想:"那就应该不是她了。"

艾瑟莉亚突然问道:"那你知道龙心镜吗?"

瓦伦提娜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这个东西整个克雷斯塔的人都知道啊,是王室的至宝。你们原来一直在打听它的下落?"

阿德里安和艾瑟莉亚对视一眼,同时沉默了。

(所以……我们这些天东躲西藏,其实直接问个路人就行了?)

艾瑟莉亚气得跺脚:"早说啊!"

瓦伦提娜看着两人懊恼的表情,唇角微微扬起:"走吧,天快黑了。"

三人朝着克雷斯塔的方向走去,背后是被夕阳染红的匪寨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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