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在一旁沉迷胡思乱想无法自拔的玛琳相比,以纯粹异质形态暂居玛琳身体的苏特则是在梳理方才突发的状况。
在尝试远离玛琳之后,苏特发现一个问题:维持他存在的纯粹异质会因为距离拉开而逐渐衰竭,好比是远离能量源而失去供给一般。
这意味着已经被毁灭存在的苏特,实际并没有保有异质的资格,维持这份藕断丝连的关系,其缘由恰恰是玛琳所发动的半吊子献祭仪式。
玛琳才是事实上的供给者,不仅是提供恢复异质权能所必要的异能量,更在于她作为苏特现界的媒介所承载的价值。
强制完成部分的献祭仪式,玛琳的双眼,或者说五感之一的视觉被献祭给苏特,作为他维持存在的资本,这是一开始就已经发生的事。
也许我刚才没狠下心成全玛琳的死志,就有这层因素影响,宿主若是死亡,作为寄生者的我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苏特暗叹。
要弄清楚的事还有很多,但在线索缺失的前提下,最好的处理方法也只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不过,献祭仪式是遵循你自己的意志发动这点,的确是让我意外。”
“噫?您都知道了?”
“虽然你一直在叙事层面上混淆我的注意,但这件事属于用心想想就能认知到的层面。嘛,不过我也不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的就是了。”
这孩子比我认为的要更具资质,果然一开始是看走眼了吗?
“冒昧问一句,你擅自发动献祭仪式向深渊提出诉求,仅仅只是为了求死吗?”
苏特问出现阶段他认为最关键的问题。
既然寄生关系已经成为既定事实,那么,能否从宿主身上寻求长期稳定就是重中之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玛琳还抱着她那所谓的自杀意愿,那苏特也必须采取较为酷烈的举止了。
现在还不能发展到那一阶段,不过这不取决于我。
苏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希望玛琳能给出更具建设性的回答。
庆幸的是,玛琳浅笑着摇了摇头,但她的发言依然耐人寻味。
“详细的原因...嗯,我想在这里先保留呢,我也不是什么话都能对苏特先生说的哦。”
玛琳选择对此事缄口不言。
“无妨,只要你今后不再自寻短见,你的秘密我不会深究。另外,还望今后你能多配合我的步调行动,牺牲一些空余时间。”
“这些都没问题啦,只要是天使大人心有所愿,我都可以做到。”
“嗯,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你能为我考虑,我很高兴,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就算是白忙活也没问题哦!”
玛琳微红着脸,笑嘻嘻地说道:“毕竟您可是真真切切地留在了我的身边,我的幼小心灵已经得到极大地满足了,从今往后请多指教咯!”
啊啊,让这孩子说出这么可爱的话,真是杀伤力无穷呢。
苏特放弃指正对方思维上的偏差,转而好好享受被追捧被依赖的感觉,这么做有益身心健康。
随着林肯汽车抵达第一人民医院,搭伙的话题被放在一边。
尽管玛琳坚称自己并无大碍,但女仆长朱莉丝还是公事公办,为玛琳安排了一次全身检查。
玛琳的生父林清石董事在这家医院有相当数量的股份股权,得益于这层关系,玛琳被迫接受医院方面更为细致的全身体检,也因此花费了更多她认为不必要的时间。
“唉,这样一来一去,我今天的修行肯定会被耽搁了。”
“请放心,小姐,未能尽到保护义务的我会负起责任,向老爷说明您的难处。”
“然后帮我免去修行?”
“然后帮您把今天的修行延后到明日,不必担心。”
朱莉丝一脸平静地说出相当恐怖的话。确认玛琳身体无恙后,她就恢复到平时严苛且一丝不苟的氛围中。
“看来你也不怎么轻松呢,玛琳。”
“唯独不希望您在方面同情我啦,苏特先生,充实的人生有哪里不妥吗?”
回宅邸的路途,玛琳耷拉着脑袋说道,完全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朱莉丝此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紧紧盯着那一头保养得闪闪发亮的金毛,玛琳有些促狭地说起坏话,口吻就像是在谈论自己作风糟糕的母亲。
苏特无从得知朱莉丝和玛琳的母亲有什么相同之处,不过,他姑且还是做好一位听众该做的事,让玛琳能舒畅地发牢骚。
“不过,柏桉市么......”
透过玛琳的双眼,苏特分心去环望这座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人类堡垒。
和过去随处可见的旧文明废墟比起,这片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平凡世界,才是世人所期盼的和平居所。尘屋、地下避难所什么的,可以的话希望是永远也不会听到的名词。
另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柏桉的马路边,偶尔能看到顶着兽耳、垂着尾巴的亚人种出没。
亚人种的穿着打扮都和寻常路人一般无二,看起来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一段时间,能够融入这片人间烟火。旁人大多也没有特别反应,只是偶有人回头去瞄一眼他们的兽耳,看上去毛茸茸的很好rua。
亚人的出现源自裂界扩张后,新人类文明与异时空亚人王国的首次接触,相当于是苏特轮回中期取代大灾变所发生的重大事件,距今已过去二十五年。
双方实际建交却是发生在十年后,正式开展科技互助、基建支援、人口往来等活动,则是更加之后的事。
苏特默念。
虽然客观上有“裂界边缘不能搭建稳定的晶能通路”这一理由,但主因还是在我们对他们的不信任。
自称是同为异能入侵的受害者,提出和同病相怜的人类彼此扶持、共度难关的计划。这里面实在是有太多太多需要反复商议的细节,以至于苏特握权时,一直刻意搁置和亚人王国的亲近,优先以清除己方辖区内的骸兽,控制黑晶矿区为首务。
“不过在完成那些事之后,和亚人王国的互助计划就有了提上日程的必要,这件事,现任领袖做得很完备呢。”
那孩子培养起来之后就一直这么能干,轮回后期,苏特几乎不用为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