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场献祭仪式最终是否完成,祭品的死亡结局都不会改变,违背仪式的代价由祭品全额承担,最轻也是死。
当然,这时候选择完成献祭或者是直接杀死对方,都能让玛琳的走得好受些,然而苏特不打算这么做。
倒不是他对杀人有什么顾忌,远超预期数量的轮回早就把他击磨得铁石心肠。
苏特没有食用来路不明食物的习惯,另外,爱惜羽毛的他也懂得管理自己的人性,尽量避免因无辜之人的死而积累过多罪恶。
换句话说,只要不是我自己动手就好,你自己凑上来,算你倒霉。
“您不再和我多说几句话吗?”
意识到苏特随时可能离开,玛琳无意识地攥紧项链,幽暗自怜地说道。
银白色的丝缕长直无精打采,覆盖住少女无处安放压力与痛苦,稍显朦胧。一双只有衣食无忧、物质条件富足才能养出的小手泛起淡淡青色,仿佛下一刻就会抵达光滑的脖颈,锢住并掐死少女最后的恳求。
唉,类似这样的场景,我已经见识过很多了。
那种溺死在绝望和压迫中,苦苦哀求渴望片刻安宁的表情,实在是丑陋,真实。
“也许您需要知道更多关于柏桉市的消息,您想听吗?”
“可以的话,也和我说说您的事吧?我对天使...哦不,苏特先生的事也很好奇,可以的话希望您能满足我的求知欲。”
“您看上去好像不太健康,噢,我指的不是那个奇怪的脑袋。”
“......真的,不能回应我什么吗?”
少女一直在自顾自地说些什么,但没有一句能得到苏特的回应。
周围的异能量场发生了一些改变,苏特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对死人,不必有多余的话。
苏特摇了摇头,消失在少女的视线里。
必要的情报已经拿到手,玛琳对苏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
“走了,啊。”
玛琳怔怔地望着前方,内心五味杂陈。
她苦笑着,软下娇柔的躯体,将脑袋埋于两膝之间。
“果然是我说话太主动了吗?刚开始还有点害怕,但之后就越来越抑制不住兴奋感,像个小女孩似的,天使先生不喜欢这样。”
“不过,我就是按耐不住啊,能看到他出现在眼前,只觉得身心都能放松下来,虽然那诡异的外表还是震慑到我了。”
“明明,按照书上说的,将自己献祭给深渊的神明,就能...明明...一切都应该顺利的。”
所有遗憾与纠结淹没在无声的叹息中。
玛琳从怀中摸出一部触屏手机,虹膜解锁,打开星轨定位系统。
这样的话,身处柏桉因玛琳失踪而焦头烂额的执事和佣人们,就能根据发信信号找到她的位置。
否则,她们不会出动。
这算是家教森严的玛琳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自由,虽然平常几乎不会有机会用到。
做完这件事,玛琳便抱紧自己的大腿,手机被丢到一边。
“啊啊,之后会怎么样就听天由命了呢。”
她呢喃着。
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出现的撕裂感逐渐侵染瞳孔,像是往玛琳眼中塞入什么异物似的。
如潮水般激涌的记忆片段随之而来,完全不清楚是在讲什么东西,只觉得莫名沉重。
这就是,所谓仪式失败的代价。她还以为那是说着玩的。
玛琳的眼前已经被血雾覆盖,但她却不喊出口,不知道是受仪式影响还是怎样,她咬着牙让自己保持原先的姿势不动,即便痛苦万分。
这样倔强的少女实在是惹人怜爱。
汗水聚成汗珠重重地砸向地面,玛琳绷紧两腿,只觉得疼得快昏过去了。
“真是...哪怕是学五个小时的交际舞...也不会这么累吧?”
不知道是嘴巴在动还是心理活动,玛琳已经分辨不出来,意识模糊,如同脱水病人一般。
为什要做这种事?
似乎是从心底冒出的疑问。
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为什么要主动向恶质献祭?为什么要放弃来之不易的生命?
如此这般的问题。
会问出这些问题,就代表玛琳的内心还没有彻底绝望么?老实说她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她并不是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决心了结自己的生命,也绝不打算死得毫无价值。
玛琳停止思考,一直到过去不算长久的时间,女仆长率队赶到救援。
“抱歉小姐,让您受惊了!”
由衷的关心之语不绝于耳,玛琳啧了一声,在意识微弱时回敬给称职的身边人。
只有这时候,她无比厌憎这些及时的关怀。
......
玛琳及时获救,现在正躺在一台加长林肯中,享受空调和女仆膝枕的双重慰问。
那令人窒息的反噬感也在此刻戛然而止,以最低是死亡结局的恶劣献祭来说,这似乎并不被允许。
所以,只能解释是从始至终玛琳都没有受到惩罚。
“那刚才到底是......?”
玛琳心存疑惑,但更多还是在懊悔错失与天使...哦不,是苏特先生建立关系的机会。
侥幸活下来后,人就有了思考的余裕。结果来看,玛琳显然很在意自己在这一方面的成果。
“明明......”
“明明是赌上生命作为筹码,作为被奉献的对象却无动于衷,你是想这么说吧?”
“对,没错......嗯!?”
还在垂头丧气的玛琳顿时瞪大眼睛,汗毛直竖吓得几乎要坐起身来。
“小姐?”
“噫...呃,那个,我没事...”
“我们正在赶往柏桉市第一人民医院,请您放心。”
“都说我没事,直接回家就好啦!”
玛琳焦急地往外勤女仆长的肩膀上锤,禁止她再有异议。
“别紧张,你才刚死里逃生,要是表现得太可疑的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这些话,我也有必要原封不动地回敬给您!随随便便就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说话,实在太不礼貌了!”
“放心,现在我是通过传动神经向你对话,不会泄露给旁人。”
“唔,就算是这样......”
玛琳翻身将脑袋埋进女仆长的小腹,按耐雀跃的心情和苏特搭话。
不知为何,原本口口声声说要离开玛琳的苏特,此时却出现在玛琳的意识里,虽然还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这件事极大程度地满足了玛琳的少女心,产生“什么嘛,傲娇的天使”之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