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子凭借着这枚“及时雨”般的残符,总算暂时从赤练仙子的灵石风暴中抢得一丝喘息之机。玉玑子虽依旧对他看管不力(让残符混在废墟垃圾里)颇有微词,但看在他“主动献上关键线索”的份上,暂时没再揪着私房钱的事情不放。圣主更是亲自传讯,对青云仙门在关键时刻提供的“重大突破”表示了“高度赞赏”。
然而,凌虚子这口气还没松到底,新的、更沉重的压力便如同山岳般轰然压下——赤练仙子发话了!灵石的事情可以暂时搁置,但另一件事,刻不容缓!
“老东西!醉仙酿的事,老娘给你记着!但下月初九,是我‘赤焰峰’一脉‘离火祖师’的千年诞辰!本脉弟子齐聚,祭拜祖师,需以‘九转化生丹’为引,沟通祖师遗留火种,壮我赤焰峰威仪!此丹,必须由你亲自开炉炼制!若再出半点差池…” 赤练仙子冰冷的声音透过传讯玉符传来,没有咆哮,却带着比咆哮更恐怖的、冻结灵魂的寒意,“…你就准备在丹炉里,和那几坛子酒一起,给祖师爷当祭品吧!”
“九转化生丹”!
听到这五个字,凌虚子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
这可不是寻常丹药!乃是赤焰峰一脉秘传的顶级灵丹,品阶高达七转!炼制过程繁复无比,对火候的掌控要求苛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稍有不慎,便是丹毁炉炸的下场!更重要的是,此丹需以炼丹者精纯的“离火真元”为引,心神与丹炉、灵火、灵材高度合一,容不得半分杂念干扰!这对炼丹者的修为、心境、经验都是终极的考验!
若是平时,以凌虚子渡劫期的修为和浸淫丹道数千年的造诣,炼制此丹虽难,也并非毫无把握。可眼下…他刚经历私房钱被抄、听涛阁被毁、被无名客戏耍、又卷入圣地血案漩涡…心神早已疲惫不堪,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哪里还有半分炼制七转灵丹所需的澄澈空明、心无旁骛?
更要命的是压力!来自赤练仙子的压力!这哪里是炼丹?这分明是架在火上烤!炼成了,是应该的;炼砸了…凌虚子一想到“当祭品”三个字,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离火祖师…诞辰…九转化生丹…” 凌虚子瘫坐在他那张寒碜石亭里的石凳上,脸色煞白,捏着玉符的手抖得像筛糠。他感觉自己的道心,此刻比那听涛阁的废墟还要摇摇欲坠。
————
地火丹房。
这是青云仙门深处,引动地下磅礴火脉之力构筑而成的顶级炼丹之所。巨大的穹顶刻满了镇压火力的玄奥符文,中央位置,一座通体赤红、隐隐有龙纹盘绕的巨型丹炉——“九龙离火鼎”——正吞吐着地脉中引出的、精纯无比的赤金色火焰。整个丹房内热浪滚滚,空气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凌虚子身着特制的避火法袍,盘坐在丹炉前的蒲团上。他强迫自己摒弃杂念,但眉宇间的凝重和眼底深藏的焦虑,却如同化不开的阴霾。丹炉旁,赤焰峰一脉提供的、炼制九转化生丹所需的数十种珍稀灵材悬浮在半空,在炉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散发出磅礴而驳杂的灵蕴。
“老祖,时辰到了。” 丹房外,负责护法的赤焰峰长老(一位同样面色严肃的红脸老者)沉声提醒。
凌虚子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感。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恐惧,双手掐动法诀,低喝一声:“开炉!”
嗡!
九龙离火鼎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沉重的炉盖缓缓升起,露出下方如同岩浆般沸腾翻滚的赤金色炉火。恐怖的高温瞬间席卷而出,将凌虚子的须发都烤得微微卷曲。
“玄冰玉髓,入!” 凌虚子低喝,手诀变幻。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深蓝色晶石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精准地投入炉火中心!冰火相激,发出“嗤啦”一声爆响,腾起大片白雾!炉火剧烈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在凌虚子的强力压制下稳定下来。
“赤阳果,化液!” 又一枚通体赤红、如同小太阳般的灵果投入,瞬间被高温融化成金红色的粘稠液体,与玄冰玉髓的寒气形成微妙的平衡。
“七叶火莲心,萃取精华!” ……
凌虚子全神贯注,手上法诀如穿花蝴蝶般变幻,一道道精纯的离火真元打入丹炉,引导着不同属性的灵材在狂暴的炉火中分解、融合。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又被高温蒸干。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心神消耗巨大。
时间一点点流逝。丹炉内,各种灵材精华在离火真元的引导下,开始艰难地融合,渐渐形成一团混沌的、散发着七彩霞光的丹液雏形。这是最关键的一步,需要以文火慢煨,引导药性完美交融,稍有差池,轻则药性冲突丹毁,重则直接炸炉!
凌虚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火力,将狂暴的地火之力强行压制到一种极其精微、极其平稳的状态。炉火的光芒变得柔和而恒定,丹液在霞光中缓缓旋转、凝缩…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丹液即将凝丹的关键时刻——
“嗡!”
凌虚子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赤练仙子那冰冷刺骨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炼砸了…就去当祭品吧!”
紧接着,是那三千上品灵石不翼而飞的巨大窟窿!
然后是听涛阁废墟的狼藉!
还有玉玑子首座拿着蛊神教残符时那审视的目光!
最后,是李玄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和那句轻飘飘的“火候难调”…
杂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强行构筑的心神堤坝!
“糟了!” 凌虚子心中警铃大作!这一瞬间的心神失守,直接导致他对离火真元的控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是这一丝波动!
原本平稳如镜的炉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了一下!虽然凌虚子反应极快,立刻强行稳住,但丹炉内那团即将成型的七彩丹液,却因为这瞬间的火力失衡,内部精妙平衡的药性瞬间被打破!
嗤——!
丹液表面猛地鼓起一个不祥的气泡,随即,一股极其混乱、暴躁的能量波动从丹液内部爆发开来!七彩霞光瞬间变得刺眼而混乱!
“不好!药性冲突!要炸!” 护法的赤焰峰长老失声惊呼,脸色剧变!
凌虚子亡魂皆冒,瞬间将所有杂念抛诸脑后,渡劫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浩瀚的离火真元如同怒涛般涌入丹炉,试图强行镇压那股暴走的能量!
然而,那九转化生丹的药性冲突一旦爆发,就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炸药!狂暴混乱的能量在丹炉狭小的空间内左冲右突,疯狂冲击着炉壁!九龙离火鼎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鼎身赤红的龙纹都变得黯淡无光!
凌虚子须发皆张,脸色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跳,拼尽全力镇压!但那股暴走的能量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在真元缝隙中钻来钻去,不仅无法完全压制,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鼎盖剧烈震颤,缝隙中开始溢出刺鼻的焦糊味和混乱的能量乱流!
整个丹房内温度急剧升高,狂暴的能量风暴开始酝酿!护法长老早已祭出法宝护身,脸色惨白如纸!
完了!
凌虚子心中一片冰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能感觉到,丹炉内的暴走已经超出了他能强行压制的极限!炸炉…就在顷刻之间!
他仿佛已经看到赤练仙子那焚天之怒的鞭影,正撕裂空间,向他当头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