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客厅里,壁炉中跳跃的火焰发出噼啪的轻响,将众人脸上的神情照的忽明忽暗。空气沉甸甸的,厚重的窗帘将所有窗子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将外面那明亮的阳光隔绝了出去。
“是的...安妮小姐不堪受辱,脱下所有衣服后用火把点燃了火堆...然后走了进去...”
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艾丽卡低着头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他们女儿的死因。而至于那名为安妮的女孩为什么会在艾丽卡的保护下被兽人捉住,还要把时间追溯到艾丽卡记忆中的那个朦胧的午后。
数月前,结束了魔法学校枯燥生活的安妮与艾丽卡结伴走在路上。可突然传来的叫骂声将准备回家的她们吸引,那是一个拐卖人口的犯罪团伙。本来她们只需要向守卫说明就可以了,可谁知见到那些人即将离开的安妮心急如焚,竟直接冲了出去。
而后来,为了保护冲动被抓的安妮,艾丽卡也只好缴械投降。她们如同其他女孩一样捆绑手脚后被扔上了车,但运送她们的途中车队突然被兽人袭击。男人们被高大魁梧的兽人残忍杀死,女人们则被兽人们强制带走,她与安妮也在其中。
“咳咳..呃咳咳!”
艾丽卡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钝刀,狠狠剜进了男人的心脏。他身体猛地一颤,剧烈的咳嗽瞬间爆发,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得他佝偻的身体剧烈起伏,他苍白的脸上迅速涌上潮红,额角青筋暴起,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老爷,快,药!”
管家斯顿脸色骤变,立刻上前熟练地扶住男人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银质小瓶。里面黑色的药丸被他迅速的送入男人的嘴里,在服下药物后他的咳嗽终于缓解,只是脸色又憔悴了不少。
面对丈夫这骇人的一幕,女人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已习惯。男人在斯顿的支撑下勉强站立,他一手死死捂住胸口,另一只手胡乱地推开斯顿递过来的药瓶,眼泪从苍老的面容上滑落。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艾丽卡身上,情绪此刻如波涛汹涌海浪在心里翻涌。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老管家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顿时,客厅里便只剩下各自沉默的三人。
安妮的母亲目光呆滞,带着泪痕的脸上面无表情,似是亲眼看到了女儿迈入火中的场景,她的心脏传来了阵阵绞痛。艾丽卡垂着头,紧咬着下唇,双手因用力而微颤。
而爱丽丝,一直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此刻她就像是去同学家做客,碰巧遇到了同学父母吵架一样紧张。她的双手拘谨的放在大腿上,那在战斗时十分灵敏的大脑,在此刻却如同宕机了一样对这样的场景完全处理不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股极其细微、带着淡淡花木清冷的微香,无声无息地飘近。她下意识地侧过头,蔚蓝的瞳孔微微放大。安妮的母亲,那位方才还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妇人,此刻竟已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她的身边。距离很近,近到爱丽丝能看清妇人眼睫上未干的泪痕。
她同样也在看着爱丽丝,那双眼底充满了关心与温柔,就像一位母亲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孩子,你…你还好吗?”
安妮母亲的声音十分的轻,仿佛大病初愈一般。她微微倾身,距离更近了些,那股香气也更加清晰。她的视线在爱丽丝身上扫过,从她那头闪着柔光的金发,到她微红的脸颊,再到她身上那件原本属于她女儿的单薄白裙。最后,目光落在她的的脚踝和鞋子上。
“安妮的衣服穿在爱丽丝身上也很合身呢...你的爸爸妈妈呢,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么恐怖的地方的?”
面对她热切又带着悲伤的注视,爱丽丝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那笑容在她精美的脸蛋上绽放,让安妮母亲的心头生起一股一样的感觉,那熟悉的身影似乎与眼前的人重叠。
“我还好,谢谢您关心。爸爸妈妈的话...已经不在了”
为了演戏,说到后半句时爱丽丝还适时的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虽然在原本的世界她的父母还都存在,但现如今自己从穿越过来那一刻开始,就处于身份不明的境地,这么说是目前最稳妥的。
“所以我就一直自己走,走过很多地方。森林、山谷…有时候能找到吃的,有时候找不到。冷了,就找个树洞或者山洞躲一躲,也因此我闯入了那片山洞,往里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艾丽卡姐姐,再之后我就到这了”
爱丽丝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那双蔚蓝的眼眸此时低垂着、配合的泛起泪花。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腿上的手,它们正动作细微的揪住大腿肉,好让眼泪配合的生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便感觉身侧的沙发微微下陷。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撞进安妮母亲那双盛满了泪水的眼眸里。爱丽丝还未反应过来,温暖的怀抱便将她拥住了。安妮母亲的手臂环过她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带着温柔,轻轻抚上了她柔软的金发。一两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裙子上。
“可怜的孩子”
那拥抱的力道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生怕碰碎了她。其中蕴含的情感沉甸甸的,那是失去女儿的悲伤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不怕不怕...你这个年纪本不该受到这些苦难的”
她低低地呢喃着,声音颤抖。她的手轻抚着爱丽丝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她的下颌轻轻抵在爱丽丝的发顶,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爱丽丝的头顶。而一旁艾丽卡也向着她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被这么突然的抱住,爱丽丝有些慌乱,但压在身上的重量和温度却让她下意识挣扎的动作减弱了许多。她甚至对刚刚自己欺骗的行为感到些许愧疚。
就在这弥漫着悲伤的静默中,一阵突兀而充满活力的脚步声打破了客厅的沉重。
“妈妈!”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只见从客厅的拐角处冒出了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穿着粉嫩裙子、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她飞快地跑了过来,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与欢乐。她目标明确地朝着安妮母亲的方向奔来。
“米莉小姐,别摔倒了!”
一个穿着整洁黑白女仆裙、神色焦急的年轻女仆紧跟着追了出来,她手里还抓着一只小小的绒布玩偶兔,显然是刚被小主人甩下的。女仆的呼喊带着担忧,脚步匆忙,生怕名为米莉的小女孩在光滑的地板上跌倒。
这突如其来的童音和身影,让安妮母亲环抱着爱丽丝的手臂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她循声望去,当视线捕捉到那个小小的、奔向自己的粉色身影时,她脸上的悲伤瞬间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