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城门如同巨兽的口腔,旁边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火焰纹章。城门两侧延伸的城墙一眼竟望不到尽头。而在城门前方,一条长长的队伍如同蜿蜒的蛇,从城门入口处一直延伸,几乎排到了她们马车停靠的地方。
人们穿着各异,有风尘仆仆的旅人,有裹着厚实毛皮的商人,也有身着简朴布衣的平民。他们或低声交谈,或疲惫沉默,都耐心地等待着前方城门守卫的盘查和记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等待的焦躁。
“这么多人呀...”
龙崽小声嘀咕,语气里带着一丝退缩。虽然接触那些女孩和艾丽卡让她缓解了不少,可对这种密集、嘈杂的环境她还是感到些许不适。艾丽卡也看到了这场景,她的眉头同样锁紧。她迅速扫视了一眼身后几辆马车,车厢里压抑的啜泣和低语仍时不时的传出。这些刚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的女孩,身心俱疲,伤痕累累,绝不能在这等上太久。
“稍等,我去问问看”
艾丽卡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她甚至没等龙崽回应,便已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一旁的守卫走去。她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像一簇跳动的火焰,在缓慢蠕动的人群中异常醒目。
龙崽站在原地,看着艾丽卡笔直地走向城门旁一位身着锃亮胸甲、头盔下神情严肃的守卫队长。那守卫队长正手持一本厚本,低头记录着什么,身边还站着几名同样装备精良的士兵,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人群。
艾丽卡靠近时,守卫队长警觉地抬起头,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见状她立刻停下脚步,保持着安全距离,尽量把双手呈现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她语速很快,声音不高但清晰,伴随着手势指向身后的马车。龙崽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艾丽卡脸上的急切和恳切,以及那守卫队长眉头越皱越紧,目光顺着艾丽卡的手势投向了她们所在的地方。
守卫队长沉吟片刻,对身边一名士兵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名士兵立刻小跑着向马车这边过来。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龙崽,这个穿着单薄白裙、金发蓝眼、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小女孩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便径直走向了第一辆马车。
车厢门被车夫打开,里面拥挤的景象和低低的啜泣声瞬间涌出。士兵探头向内望去,车厢内光线昏暗,但足以看清里面挤坐着的女孩们。她们大多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带着触目惊心的的伤口和疤痕。
她们光着的脚冻得通红发紫,裹着薄毯,眼神空洞像一群被暴风雨摧残过的雏鸟。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地上摆着零散的瓶瓶罐罐,这是先前车夫发给她们的药品。
士兵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尤其是在那些显眼的伤口和泪痕斑驳的脸上停留。他脸上的平静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震惊和难以掩饰的同情。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跑回守卫队长身边,急促地汇报着所见。
守卫队长听着士兵的汇报,脸上的严肃被凝重取代。他再次看向马车,目光变得复杂,最终他对着艾丽卡重重地点了下头,挥手示意。艾丽卡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她立刻转身,对着车夫们做了个手势。车夫们心领神会,连忙驱使马匹,朝着排队的人群旁一条空旷的侧道驶去。
待车走近了些后,守卫队长亲自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面色凝重的关上了车门,避免女孩们毫无遮挡、遍体鳞伤的身体被人群看到。他身材高大,胸甲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对艾丽卡沉声道。
“情况特殊,可以暂缓身份的核实。我刚刚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你把她们带进去等几分钟后会有人来接她们去治疗”
他沧桑的声音中满是对女孩们的重视和担忧,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毕竟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也不敢拖延,何况还是数十条人命。但这么冲动甚至连探查魔法都没用,就擅自放这么多身份不明的人进城,他自然也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的。
艾丽卡简短地朝守卫队长颔首致谢,随后转身,示意车夫们跟上。五辆马车缓缓启动,驶入了这座沐浴在淡金色光辉下的城市。只不过过程中还是存在着些许插曲。
身上明显没有伤的龙崽很快便被守卫拦下,在艾丽卡的解释和保证后,龙崽获得了三日的临时居住权。她紧跟在艾丽卡身边,若忽视掉二人发色与瞳色的不同,真的跟母女没两样。
马车队驶入时引发的动静,不可避免地吸引了部分排队者的注意。当她们随着最后一辆马车穿过城门洞时,嘈杂声在排队的人群中更响了。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在这里顶着大太阳晒了这么久都没能进城,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马车可以直接畅通无阻的通过。这让他们心中不满地情绪再一次上升。
“嘿,凭什么他们能插队?”
“就是啊,我可排了半天了!而且队伍也好久没动过了,前面的到底在干嘛啊!”
“别吵,我不识字!我还在查我名字的字怎么写呢”
“那车上什么人?看着神神秘秘的…”
“呵,贵族的大手都伸到这里来了吗,普通人就是拼尽全力都无法战胜啊...”
一些不满的嘀咕和好奇的询问在人群中响起,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涟漪。数道探寻、质疑甚至带着点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支特殊的车队,以及跟在车后的艾丽卡和那个异常显眼的金发小女孩。
守卫队长面色如常,他魁梧的身影往前一站,如同磐石般挡在人群与车队之间,瞬间吸引了所有不满的视线。他抬起一只包裹在铁手套中的手重重砸在城门上,发出的巨响瞬间让全场陷入了寂静,他的声音洪亮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喊道。
“肃静!车队内有紧急伤员急需救治,普通人按序登记,不得喧哗!”
守卫队长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骚动的人群,方才发出不满声音的主人顿时心头直颤,怯生生地移开视线。他常年驻守城门积累的威严,以及那正当理由有效地压制了大部分的质疑。人群虽然依旧窃窃私语,眼神闪烁,但终究还是重新安静下来,只是目光仍追随着那几辆驶入城内的马车。
守卫队长看着车队沿着宽阔的主道逐渐驶远,直到消失在街角。他这才收回目光,吩咐身边的士兵们继续登记,士兵们立刻应诺,重新投入到繁琐的入城登记工作中。
“老伯,想起来没有啊?到底是鸿还是红啊”
“我看看...这不都差不多吗?”
“您下次去医疗所做检查的时候,要不去看看眼睛?”
“说什么呢,大声点行不行?”
然而,守卫队长并未立刻回到岗位上。他站在原地,眉头依旧紧锁,他微微侧身,对身旁一位看起来较为机敏、腰间别着根短杖的年轻守卫低声吩咐,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跟上去。等她们到了治疗所安顿下来,或者在路上…找机会。对车里的每一个人,记住,是每一个人都使用一遍探查魔法,确保不是化形魔法伪装成伤员混进城”
那年轻守卫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队长的担忧。在这座居住着神明的圣城内,任何一丝潜在的危险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中。化形魔法,是某些犯人或异族为逃避身份检查常用的手段,是城门守卫最警惕的威胁之一。
他低声应是,迅速而低调地脱离队伍,朝着那还没走远的马车迅速追去,守卫队长看着他逐渐缩小的身影,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一部分重担。
马车在宽阔、铺着平整石板的街道上辘辘前行,车轮碾过缝隙的声响在两侧高耸建筑的回荡下显得格外清晰。很快,几个一袭白衣,神色慌张的男人便将马车拦下。
女孩们被披上衣物一个个的扶进了一旁的医疗所,期间不时有人为她们身上的伤疤发出惊叹,称简直就像是在地狱走了一遭。期间,龙崽一直站在医疗所门口的石阶上,像一朵被遗忘在花丛中的金花。
她看着艾丽卡和那些白衣人忙碌地将最后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抬进明亮的门内,才松了口气。欣慰感像一颗小小的糖,带着些许的成就感在心底短暂地融化了一下,可随即她又被巨大的茫然冲散。那些在冰冷地底和兽人利爪下挣扎的女孩们回了家,可她自己还不知道该去哪。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无所事事的空旷感。接下来该去哪里?是出城去过自己早就习惯了的野外生活,还是留在这座城里定居。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的她就这么一直站在那,呆呆地望着某处。
“阁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熟悉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她抬起头,蔚蓝的眼眸里映出艾丽卡的身影。这位已经恢复精神的红发女骑士似乎刚刚处理完那些女孩们的事情,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明亮,此刻正温和地注视着她。龙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们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剩下的事情交给人她们处理就好,您无需再担心了”
艾丽卡半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龙崽齐平。她看着那双清澈得能映出自己倒影的蓝眸,放缓了语速,像是在对一位迷路的小妹妹说话似的轻声说道。
“您帮了我们所有人,这不是几句感谢就能两清的,至少我得让老爷知道,是谁救了失踪数月的我”
她向龙崽伸出了那只布满厚茧、曾握紧长剑斩杀兽人的手。手掌摊开,指节粗大,带着力量和可靠感向着龙崽邀请道。
“跟我来吧”
龙崽那双因疲惫而略显朦胧的眼眸,在艾丽卡温和而坚定的注视下,渐渐恢复了少许神采。眼中的薄雾散去,一种无由来的信任在心底悄然滋生。她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布满厚茧却无比可靠的手掌,几乎没有犹豫,便将自己微凉、纤细的小手轻轻放了上去。
“好”
艾丽卡宽厚的手掌微微收紧,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二人一大一小,牵着手离开了医疗所门口那片混杂着药草气味的喧嚣。她们没有再去关注那些女孩,径直汇入了涌动的人潮之中。
龙崽被艾丽卡牵引着,像一叶小舟随波逐流。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有穿着华丽长袍、手持法杖匆匆走过的魔法师、也有背着巨剑、铠甲铿锵的佣兵。推着满载蔬果小车的农夫,还有那在街角嬉笑追逐、穿着干净棉布衣服的孩童...这些只在影视作品中才能出现的场景,现在真实的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在像个乡下村姑进城似的逛了一会儿后,龙崽被牵着拐入相对安静些的侧道,又踏上一条坡度舒缓、两旁栽种着修剪整齐常青树的上坡路。越往上走,行人越少,空气也似乎更加清新。脚下的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道路两旁的宅邸规模越来越大,风格也愈发庄重典雅。
最终,艾丽卡在一扇巨大的黑铁门前停下了脚步。这座宅邸矗立在坡道顶端,俯瞰着下方的城区。它由与城墙相似的象牙白石材筑成,但被打磨得更加光滑温润,在淡金色的阳光下,整栋建筑仿佛流淌着一层内敛而华贵的柔光。
巨大的黑铁门是整座宅邸最显眼的入口,上面刻下的火焰花纹既显威严又透着一丝古老的艺术气息。门扉厚重,边缘镶嵌着淡淡的金色。铁门两侧延伸开来的围墙同样高大,但上面依旧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透过铁门的间隙,可以窥见门后一片常被打理的庭院,鹅卵石小径蜿蜒在修剪如茵的碧绿草坪间,通向远处那座气派非凡的主楼。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一种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财富与权势的气息,与下方市井的喧嚣截然不同,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她们自己细微的呼吸。
艾丽卡松开牵着龙崽的手,示意她稍等。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背,那份属于战士的沉稳气质重新回到她身上。她大步上前,目标明确地走向黑铁门旁一个镶嵌在石柱中的、造型同样精美的黄铜门铃装置。
“叮咚”
一声清脆、悠扬、带着奇特金属共鸣感的铃声骤然响起,穿透了宅邸外围的宁静。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铁门内侧传来一阵沉稳而节奏分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是一位身穿深色管家服的老者,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银白如霜,面容清癯,眼神温和却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洞察力。他先是微微躬身,动作流畅优雅,仿佛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当他抬起视线,目光精准地落在艾丽卡身上时,那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淡漠表情才终于出现了变化。
“艾丽卡小姐?”
老管家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惊讶和关切。他那双虽然年迈但依旧清澈的目光在她风尘仆仆带着干涸血迹的衣服上迅速扫过,嘴巴微张好似发出了一声惊叹。
“是我,斯顿先生”
“请稍候,我立刻去禀报老爷和夫人!”
老管家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说更多客套话。他快速地转身,那挺直的背影以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迅捷步伐,迅速朝着那栋大宅走去。
艾丽卡轻轻吐出一口气,重新站直了身体,目光复杂地望向庭院深处那座沐浴在柔和光晕中的主楼。她能感觉到身旁龙崽投来的好奇目光,此时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从巨大的黑铁门到门后那片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绿意盎然的庭院。
很快,又一阵脚步声袭来,比先前的要更急切,也更多。三道身影由远及近,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身形瘦削,穿着一件质料上乘但略显宽大的深色便袍。他的脸色在暖阳下依旧透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双颊微微凹陷,嘴唇缺乏血色。
他拄着一根乌木手杖,脚步虚浮,每一次迈步似乎都耗费着不小的力气,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然而,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此刻却燃烧着焦灼的火焰,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门外的鲜红,艾丽卡身上。
紧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位仪态端庄的中年妇人。她保养得宜,但此刻那张脸上印刻着憔悴和深重的忧虑。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越过艾丽卡的肩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急切地在艾丽卡身后搜寻着。
当她的视线捕捉到艾丽卡身后那个小小的、穿着白裙的身影时,妇人那双黯淡的眼眸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下意识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失声唤道。
“安...!”
然而,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已然清晰地对上了龙崽抬起的脸庞。那并非她日思夜想的脸庞,眼前这张脸孔同样精致,但那耀眼的金发和那对清澈的蓝眸却完全陌生。
妇人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只余下灰烬般的空洞和更深沉的绝望。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几乎站立不稳,好在跟在最后面的老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跌倒。
“艾丽卡!”
此时,那体弱的中年男人已经在小门内站定。他完全顾不上妻子的情况,也根本无暇去细看龙崽。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艾丽卡身上,声音因为急切和压抑的喘息而显得嘶哑。
“你…你终于回来了,安妮呢?我的女儿安妮呢!她怎么样了,她在哪?!”
他一边急促地发问,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拨弄铁门内侧的门栓。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巨大的黑铁门被他用尽全力推开了一道足以让两人并肩通过的缝隙。他半个身子探出门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艾丽卡。
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而又苍白。他一把抓住艾丽卡本就凌乱的衣服,将其拽至跟前。他想要答案,他必须要知道答案。但许久过去,艾丽卡仍沉默不语,好似哑了一般。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艾丽卡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低垂着头,避开那双燃烧着绝望与期盼的眼睛,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她无法开口,无法将那残酷的真相在这里宣之于口。
“老爷,您的病...不如进屋谈吧,雪又要来了”
老管家斯顿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他搀扶着几乎瘫软的夫人,目光忧虑地在主人和艾丽卡之间扫过,原本晴朗的天空在此刻再度汇聚了大片的乌云,只需十分钟左右,雪花就又会落在大地上。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那已经有些疯狂男人。他猛地一颤,攥着艾丽卡衣襟的手指像是被烫到般倏地松开。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胸膛剧烈起伏,方才那股不顾一切的急切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无尽的疲惫和心脏深处的疼痛。
他深深地、痛苦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口的巨石压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拄着手杖,步履蹒跚地沿着鹅卵石小径,沉默地、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朝着那座灯火通明的主楼走去。那背影不该出现在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艾丽卡小姐?”
管家斯顿的声音再次响起,艾丽卡才仿佛被惊醒,身体轻轻一震。她抬起苍白的脸,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男人萧索离去的背影,又迅速低下头,用力闭了闭眼,仿佛要将涌上的酸楚压回去。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侧身,那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无声地握住了身旁龙崽微凉的小手。
“走吧”
她的声音此刻竟如此虚弱,仿佛刚经过一场大战。龙崽顺从地被牵着,迈过那道高大的门槛,走进了这片被精心打理、安静的庭院。鹅卵石在脚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带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悲伤和一种新的、探究的意味,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就在她们即将踏上主楼台阶时,一直盯着龙崽的妇人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虚弱,却又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龙崽停下了脚步,抬起头,金发在傍晚微凉的风中轻轻拂动。她望着妇人那双藏匿着太多悲伤与温柔的眼睛,第一次被如此直接地询问名字。她张了张嘴,眼中掠过一丝短暂的茫然。
就在艾丽卡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替这个来历不明却拯救了她和许多人的女孩解围时,龙崽却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浓密的金色睫毛在傍晚微凉的风中轻轻颤动。她嘴唇微张,语气坚定的说道。
“爱丽丝,我的名字叫...爱丽丝!”
艾丽卡愣了一下,而妇人眼中早已蓄满的泪水滑落,眼前这个金发蓝眸的孩子,终究不是她失去的安妮。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是无声地重复了一遍。
“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