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在下一秒钟,便连着拿着它的那一只军人的手一起飞向天空,向上挂在了树梢上头。
但他的主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似得,只是盯着前方。
盯着那名为米小脂的东西的胸膛。
在那里对方的衣服被子弹打穿,显露出里面的肌肤与血肉来。
阿列克谢看得清楚,那一团血肉正相互勾连架桥,接着紧密聚合在一起。
自己在面对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物...”
“怪物......”
“哈哈哈!!!”
他猛地失笑起来,整个身子止不住的颤动。
这是梦!
这不是现实!
自己还在梦里面,不然......
一只红玉般的手穿进了他的胸膛,连着隔开皮肤的衣物一起扯开,接着将他的心脏取出。
鲜血急速从这位少校的胸膛中涌出,来自生命的光彩只是一刻便马上从他的眸子里大幅消散。
在视野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自己的心脏。
一颗红色的,活跃的,蓬勃的,一鼓一动的,却即将死去的心脏。
原来我的心是这样子的?
最后的一抹生机从这位少校的眼中褪去。
阿列克谢斜着一倒,和他的士兵们一同死在此处。
而米小脂则冷着眼,丢垃圾一样的把对方的已然失活的心脏丢掉。
随后继续翻找起那些尸体的包囊里保存的单兵医疗装备。
一如既往,纵使整张脸全被鲜血染红也并无在意。
“你是什么东西!”
在阿列克谢死后两三分钟,一道恐惧的声音在其身后响起。
但名为米小脂的丝忒没有动手。
记忆里残留的回想告诉她,那脚步的来源属于哪一位人员。
果然,在那声音之后,又有一个人出声。
“米小脂?”
“是你?”
“蕾米呢?你们是在一起行动吗?她还好吗?”
米小脂把收拢来的药品全部揣进口袋,面无表情的朝着询问的索瓦列夫说道:
“她并不好,快死了。”
阿列克谢埋伏在林外的部队在屡次呼叫不应后缓缓走入了林区,他们在厂房里找到几个被扒干净衣服的同袍以及一群伤兵,接着顺着对方指引向着一处地方靠去。
在那里,他们看见了自己的长官。
他的胸膛被撕开,血液早已经流尽,一刻红黑色的心脏被遗弃在不远处。
“这...这到底是......”
“上帝啊!”
而在远方,米小脂抓着众人叫他们全部降落到自己先前放下蕾米等人的地方。
索瓦列夫看着腹部殷红的妻子,心都要碎了。
他赶忙扑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索瓦...列.....夫”
蕾米从深沉的痛苦中稍稍缓过来一些,她微微睁开自己的眼睛,发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正在自己眼前。
走马灯吗?
她凄苦的笑了笑。
一双手竭力向上抬起,
是幻觉也好,
是幻觉也好......
但这不是幻觉。
老索瓦抓紧了她的手,深怕再次失去她,这位在他人面前一副硬汉模样的男人如孩子一样紧紧抓住蕾米的手将其靠在自己的脸上。
“你在吗?”
蕾米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我在。”
老索瓦说道。
接着这位救妻心切的男人回身赶忙看向米小脂,而对方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对金黄色的尖细兽瞳正沉默地盯着他们二人。
“让开。”
米小脂简短说道。
“我给蕾米姐上药。”
索瓦列夫赶忙腾开位置,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整个上药的过程。
“有了消炎药,这几天可以拖过去,但是,”在另外一侧躺着的安大略斜了他们一眼说道,“但是,还是需要手术把那一颗子弹取出来,不然只会重复的发炎。”
“我们距离那些军事节点不远了。”老索瓦赶紧说道,“只有一天的路程,如果是飞的话,今夜就可以抵达。”
“今夜不行。”安大略指向正在为蕾米上药的说道,“她需要歇息。”
“不,我不需要。”
米小脂回道。
她冰山一般的站在众人中间,把视线看向索瓦列夫。
“带路。”
小白沉默在不远处,被拽入梦境后重新苏醒的小脂姐实在与先前大不相似,每一个字都仿佛有着千斤般的重量,除非必要,负责对方绝不开口。
小脂姐,你怎么了?
他担忧的望向米小脂的方向。
而他担忧的对象则丝毫不在乎这一道视线,她将染血的羽翼再次展开,如猛禽起飞一般在地面激起一团微风。
紧接着她、蕾米、老索瓦三人便迅速离开人群,消失在塞罗尼亚的天空之中。
杨绥德看着远去的米小脂,一言不发。
从刚才到现在,从林场到此处,他都一直保持着沉默,当然把他救出来的米小脂也一直对他保持着沉默。
这位小脂昔日的好友坐在原处,感觉对方身上带着一股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
他甚至在心底怀疑,刚才与自己相逢的真的是米小脂吗?
是对方吗?
是那一个总会热情与别人开口的米小脂,是那一个总是有远大理想却缺少决心的米小脂,是那一个自己的好友米小脂。
那是她吗?
对方离开前的那一双眸子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那一双总是会向别人释放暖意的眼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冷风雪。
摇了摇头。
杨绥德把自己的后背靠在塞罗尼亚的土地上,任由夜风吹过他的面庞。
那就是米小脂。
对方刚刚才救了自己。
或许只是对方太过急切想要找寻救老索瓦妻子的办法而已。
是自己多心了。
是自己累了。
或许等到对方回来,自己可以与对方聊一聊这一段时间里各自发生的事情。而且二人分别这么久,小脂又突然变成女人,心理发生变化是非常正常的。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忧虑爬了他的心头。
夜风再一次拂过他的额头,而在远方的天空之中,这一道夜风同样吹打在米小脂的脸上。
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遗世独立。
仿佛从未属于过这个世界似得。
这次久别的重逢,杨绥德与米小脂表面上都不感觉到喜悦。
月光一成不变的照耀着整片塞罗尼亚的土地,正如它此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在千禧年抵达的前一个十年出头,杨绥德与米小脂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