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试图说话，也不再去看顾雪，只是将自己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来自这个“姐姐”的所有恶意。
这副彻底放弃抵抗、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姿态，非但没有让顾雪息怒，反而像火上浇油！他凭什么沉默？凭什么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他明明就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忏悔，求她原谅才对！
“说话啊！哑巴了？！”顾雪厉声呵斥，抬脚又想踢他。
就在这时，玄关处再次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咔哒。
门开了。
一个穿着深色职业套装、脸上带着明显疲惫和不耐烦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
那正是他们的母亲，顾芳华。
她刚换下高跟鞋，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翻倒的椅子、蜷缩在墙角脸色惨白、嘴角带着一丝血迹的顾怜心，还有站在客厅中央、满脸戾气未消、一只脚还踩在手机上的顾雪。
顾芳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疲惫被浓浓的烦躁取代。
“吵什么吵？！大晚上的让不让人清净了！”她将手里的包重重摔在鞋柜上，发出更大的声响，语气极其恶劣，“顾雪！你又在发什么疯？！一回来就鸡飞狗跳的！”
顾雪看到母亲回来，脸上狰狞的表情收敛了几分，但踩在手机上的脚却没有移开。
她指着顾怜心，语气依旧带着未消的怒火和强烈的告状意味：“妈！你问他！你问问你这个‘好儿子’干了什么好事！他居然不知廉耻地勾搭上了沈清秋！沈家那个沈清秋！刚才都打电话到家里来了！”
“沈清秋？”顾芳华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显然让她感到意外和一丝震动。
她狐疑地看向墙角那个狼狈不堪、仿佛随时会破碎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信任，“他？勾搭沈清秋？顾雪，你脑子没坏吧？”
“是真的！”顾雪急切地强调，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我亲耳听到的！沈清秋打他电话，让他明天一早去学生会报到！指名道姓！妈，你想想，沈清秋是什么人？她怎么会认识顾怜心这种货色？他肯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说不定……”
顾雪的话没说完，但那种未尽的、充满恶意的揣测，比说出来更让人难堪。
勾引？下药？出卖身体？在女尊的世界里，一个底层男性想要攀附顶级女性，能用的“手段”……充满了肮脏的想象空间。
顾芳华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像打量一件垃圾一样，上下扫视着顾怜心。
疲惫和烦躁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怀疑、审视，还有一丝……微弱的、被顾雪话语勾起的、难以置信的贪婪？
如果…如果真的能和沈家搭上关系……
“顾怜心，”顾芳华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姐说的是真的？沈清秋给你打电话了？你跟她什么关系？”
墙角的少年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盛满怯懦和疲惫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空洞和麻木。
他迎上母亲审视的目光，又看了一眼旁边满脸嫉恨、等着看他被“审判”的姐姐。
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像是想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最终却归于沉寂。
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解释，否认，控诉……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动作轻微得如同垂死的蝶翼扇动。
没有关系。
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仅此而已。
暖黄的灯光冰冷地洒落，照着翻倒的椅子，照着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照着顾雪踩在手机上的脚，照着母亲审视而猜疑的脸，最终，落在墙角那个蜷缩着的、沉默如尘埃的少年身上。
家这个字眼，从未像此刻这般冰冷而讽刺。
沈清秋那片巨大的阴影尚未真正落下，来自血脉至亲的冰冷恶意，已将他彻底冻结。
顾怜心那微不可察的摇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无声的涟漪，便迅速沉没在冰冷的潭底。
顾芳华拧紧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审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儿子苍白麻木的脸上来回扫视。
那空洞的眼神，那咬破的、带着一丝血迹的下唇，那蜷缩在墙角、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单薄身影……这些都不像是攀上高枝的得意，更像是遭受了巨大惊吓和打击后的失魂落魄。
但“沈清秋”这个名字带来的震撼和诱惑力太大了。
顾芳华在本地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中层，深知沈家在这个城市意味着什么——财富、权势、令人仰望的地位。
那是一个她削尖了脑袋也挤不进去的圈子。如果……如果顾怜心这个她几乎忽略的儿子，真的和沈家大小姐扯上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
顾雪见母亲没有立刻发怒斥责顾怜心，反而陷入沉思，心中的嫉恨和恐慌瞬间爆炸！
她无法忍受母亲对顾怜心可能产生的、哪怕一丝一毫的“重视”！
“妈！你还在想什么？！”顾雪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愤怒而更加尖锐刺耳，她指着地上的手机碎片，又指向顾怜心，“你看他那副死样子！装给谁看呢？！沈清秋的电话你也听到了！肯定是这个废物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他这是在给我们家惹祸！沈家那种人家，是他能高攀的吗？万一惹恼了沈小姐，我们全家都要跟着倒霉！” 她的话语充满了煽动性，将顾怜心的“行为”无限拔高到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的程度。
顾芳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顾雪的话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顾虑和贪婪。
是啊，沈家是那么好相与的吗？顾怜心凭什么？万一真是他用了什么不堪的手段……沈家的怒火，绝不是她们这种家庭能承受的！但反过来想，如果……如果能利用这个机会……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顾怜心身上，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带上了一种刻意的、强压着烦躁的“温和”，甚至挤出了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容，那笑容在她疲惫而刻板的脸上显得格外怪异。
“怜心啊，”顾芳华的声音放软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慈母”腔调，却显得更加虚伪，“别怕，跟妈说实话。沈小姐……沈清秋同学，她找你有什么事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顾怜心面前，试图伸手去扶他。
这个动作让顾怜心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了母亲的手。
那避如蛇蝎的反应，让顾芳华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顾雪看到母亲试图去扶顾怜心，更是气得几乎要跳脚，她狠狠跺了一下脚，踩在地上的手机碎片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妈！你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扫把星！只会装可怜！”
“你闭嘴！”顾芳华猛地回头，对着顾雪厉声呵斥了一句，眼神带着警告。
她现在需要的是“真相”，是能搭上沈家的“线”，而不是顾雪在这里无休止地尖叫发泄。
顾雪被母亲这一呵斥震住了，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母亲……竟然为了这个废物……吼她？！巨大的委屈和被背叛感瞬间淹没了她，她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用淬了毒般的眼神死死瞪着顾怜心。
顾芳华深吸一口气，重新转向顾怜心，努力维持着那点虚伪的温和：“怜心，听话，告诉妈妈。沈小姐打电话给你，具体说了什么？她让你去学生会做什么？你们……之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循循善诱，试图撬开儿子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