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林雅挨着她坐下，自然地伸手将苏羽颊边一绺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想听什么故事？还是哄睡的小兔子历险记？”她语气带着点逗弄，指尖无意擦过苏羽小巧的耳垂。
苏羽被那轻触激得缩了缩脖子，脸上刚被糖安抚下去的微热又有抬头趋势。她咕哝着把糖推到一边腮帮子鼓起，含含糊糊地说：“不要小兔子。。。要、要新的！”为了显得更有说服力，她干脆往林雅身边蹭了蹭，几乎要把脑袋拱进林雅怀里，像在给自己找最舒服的“听众位”。“琳琳讲什么都行，我听。”说完就闭上了眼，一副要沉浸式体验的样子。
林雅忍俊不禁，看着她这副耍赖又乖巧并存的粘人精模样，心软得像被阳光晒透的棉花糖。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苏羽能枕得舒服些，顺手捞过沙发上那条熟悉的毛毯，轻轻盖住她半蜷的身体。她的声音放得很轻缓，带着一种特有的、能让苏羽不自觉平静下来的韵律感：“好吧，不讲兔子了。。。今天讲一个，嗯。。。关于一棵很贪吃的小树的故事吧？”
“从前啊，森林里有一棵刚学会晒太阳、刚学会喝水的小树苗。它特别特别爱喝水，根须每天都悄悄探啊探，把旁边小草的水分都偷偷喝掉一些。。。”
苏羽闭着眼，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流淌，像暖洋洋的小溪。她能清晰感知到林雅说话时胸腔细微的震动，能闻到林雅身上淡淡的皂角混着一点点厨房烟火气的、让她安心无比的味道。那棵“贪吃小树”的描述让她莫名联想到自己刚才揉肚子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偷偷向上弯了一下，脸颊蹭了蹭林雅的衣料。
林雅温润的嗓音继续着：“有一天，森林里来了个做糖葫芦的小摊贩，飘来的甜香啊，把好多树叶都熏得晕乎乎的。小树苗馋坏了，拼命摇晃着枝叶，想把空气里的甜味都兜住。。。”
“。。。然后呢？”苏羽的声音带着点困意，小小的，像蒙在毯子里的呓语。
“然后呀，”林雅的声音更轻柔了，带着笑意，“一阵风把一颗裹着糖衣的山楂球吹了下来，正好掉在小树苗张开的嫩叶上。小树苗高兴坏了，小心翼翼地用两片最嫩的叶子捧着。。。”
故事缓缓流淌着，包裹着无厘头小树苗的日常奇遇。苏羽感觉自己的意识也跟着那颗糖葫芦在森林里漂浮、旋转。睡意如同温柔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她想听更多，眼皮却沉重得像挂了露水。嘴里那颗抹茶糖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融化，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回甘甜意缠绕在舌尖，和耳边林雅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成为了最好的摇篮曲。
当林雅讲到“小树苗打了个饱饱的、全是糖葫芦味儿的树嗝。。。”时，苏羽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枕在林雅的腿上，发出极其轻微、均匀的呼吸声，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已经和小树苗一起在森林的香甜美梦里沉沉睡去。
林雅停了下来，低头凝视着苏羽熟睡的侧脸。窗外的城市霓虹在窗帘缝隙里投下变幻的光影，在苏羽恬静的睡颜上留下浅浅流动的印记，睫毛在眼下印出温柔的扇形阴影。毯子下的苏羽像只毫无防备的幼兽。
林雅无声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拂开她鼻尖不小心粘上的一根发丝。她保持着坐姿，随手拿起旁边的童话书，就着客厅沙发上方温馨的光圈，安静地看了起来。室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和苏羽安稳的呼吸声，交织成这个普通夜晚最温暖的背景音
苏羽枕在林雅腿上的重量温顺又实在，规律的呼吸像被驯服的小兽。林雅搁下童话书，指尖在书页边缘无意识地捻了捻，视线又落回膝头的睡颜上。窗外隐约的车流声显得客厅格外静谧，只有暖黄的壁灯无声地倾泻着光晕。
或许是姿势维持久了，苏羽在深睡中无意识地轻轻蹙了下眉，发出细微的哼唧声，脸颊在林雅柔软的睡裤上蹭了蹭，试图寻找更服帖的位置。几缕头发被蹭得毛茸茸地翘起来，拂过林雅搁在腿上的手背，留下细微的、麻酥酥的痒意。
林雅屏息片刻，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地将左手从书页上移开，迟疑了一下，又怕惊扰般悬停在空中。最终，指尖还是极缓、极缓地落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轻轻触碰了一下苏羽翘起的、有些倔强的发梢。发丝柔软冰凉。
怕指尖的凉意惊醒她，林雅最终只是用温热的指腹，隔着空气，极其轻柔地顺着那缕不听话的发丝轮廓，虚虚地抚了抚，像在安抚一个无形的梦境泡泡。动作虽轻，睡梦中的苏羽却似乎感知到了这份静谧的触碰，鼻尖微动，紧蹙的眉头奇异地舒展开了，唇角甚至在无知无觉中弯起了一丁点难以察觉的弧度，将整张恬静的睡脸衬得更加松软无害，全无平时张牙舞爪、又羞又恼的模样。
“唔。。。”她含混地低语一声，这次却像被打扰的满足叹息，脑袋往林雅怀里更深地拱了拱，温热的鼻息穿透薄薄的衣料，熨帖着林雅的小腹。那份沉甸甸的依恋感陡然加深，像一团暖融融的云完全坠落在她怀中。
林雅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随即又被一种饱满温润的情绪浸满了。她保持着这种半是僵硬半是舒适的姿势，连呼吸都放得更缓更绵长，生怕惊动膝上熟睡的世界。胸腔深处涌动着陌生又熟悉的安定感，仿佛一天的疲惫、明天的琐事都被此刻的沉静悄然融化在苏羽暖烘烘的体温里。她不再试图去碰触什么，只是微微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让身体更稳地托住腿上的重量，重新拿起那本搁下的童话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句上。
夜，深得很安静。只有少女均匀柔软的呼吸，在温暖的空气中，无声地起落。
清晨，林雅轻轻的耸动鼻子，空气似乎还带着苏羽发丝散发的、极其微弱的皂角清香，混杂着她身上独有的、像阳光晒透棉布般的暖烘烘气息。这份气息与膝上沉甸甸的依赖感交织在一起，在林雅心底无声地蔓延开一片软绒绒的沼泽，将她钉在原处，动弹不得半分。
苏羽的呼吸均匀绵长，每一次小小的起伏都贴着林雅的腿腹传递过来，像某种温和的心跳鼓点。
时间在这份安静的承托里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当林雅终于感到自己半边身体有些僵麻，准备极其缓慢地抽动一下腿时，膝上的重量不安地动了动。
“唔嗯。。。”苏羽含混地哼出一声，脑袋下意识地在林雅柔软的睡裤上用力蹭了蹭，似乎想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去。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因此更乱地翘起，挠在林雅搁在她肩旁的手臂上。
林雅立刻屏住呼吸，身体再次凝固。
这一次，苏羽的睫毛颤了颤，如同初生蝶翼般缓缓掀开。琥珀色的瞳孔先是漫无焦点地对上林雅微微垂落的目光，几秒钟的茫然之后，才像加载完成的系统，亮起属于她自己的光彩，混合着初醒的水汽和瞬间回笼的羞赧。
“。。。琳琳？”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鼻音，还有些模糊不清，“我。。。压到你了吗？”她想要立刻爬起来，但身体沉沉的，带着点恋栈的贪图，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
林雅轻轻按住她蠢蠢欲动的肩膀，指尖避开了衣料下的皮肤，隔着薄薄的毯子落在她肩头，带着安抚的力道：“没有，没有压到。睡得口水都快流到我裤子上了？”她故意放缓语速，尾音上扬，像羽毛一样扫过去。
“才没有！”苏羽立刻否认，脸却“腾”地红了，甚至下意识地伸手去抹嘴角，生怕真有什么证据，动作间毯子滑落了一些，露出穿着旧睡衣的肩膀。“我睡相。。。还好吧？”声音小了下去，带着点不确定的心虚。
“像只找到宝藏就赖着不走的树袋熊。”林雅眼里盛满笑意，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拉好毯子，耳尖红得几乎透明，便不再逗她，转而问，“睡够了？感觉怎么样？”
苏羽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才真正清醒过来。她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极其轻微的噼啪声响，整个人像一朵被水浇透后舒展开的小花。“嗯。。。睡饱了！”她长舒一口气，语气轻快起来，随即摸了摸瘪下去不少的小肚子，“就是。。。好像。。。又有点空荡荡的？”
林雅失笑出声，指尖终于忍不住在她翘起的乱发上轻轻按了一下：“黑洞又要启动了吗？”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离你刚才‘关机’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那不一样！睡饱了消耗大！”苏羽理直气壮地反驳，眼珠已经习惯性地在客厅里打转，寻找着下午那袋奶糖，或者任何能马上填进嘴里的东西。
“刚睡醒别吃凉的。”林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终于有些发麻的腿脚，顺手给苏羽整理好滑到后背的毯子，“喝点温水？还是。。。泡杯牛奶暖暖？”她朝厨房走去，脚步轻快。
苏羽像被解开了某个开关，立刻从沙发里弹起来，小尾巴似的跟上去，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嗒啪嗒的。“牛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补充，“加一点点点点蜂蜜？就一点！一点点！”
“知道啦，‘一点点’小姐。”林雅拿出牛奶盒和小锅，动作比煮面时要悠闲得多，“晚上喝甜的，小心蛀牙。”
“不会的！”苏羽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林雅利落地倒牛奶、旋开蜂蜜罐。牛奶在锅里慢慢加热，发出轻微的咕嘟声和诱人的乳香。她吸了吸鼻子，刚才脑子里惦记的零食仿佛被这温暖的香气冲淡了不少。
林雅用小勺舀了极其小的一抹蜂蜜，融进温热的牛奶里，搅匀。橙黄的暖灯下，白瓷杯被缓缓倒满，蒸汽氤氲，模糊了杯壁。
“喏，小心烫。”林雅把杯子递过去。
苏羽伸出双手接过，杯子温热的感觉透过瓷壁蔓延到指尖，驱散了最后一点刚睡醒的微凉。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牛奶表层，然后小口啜饮起来，温润清甜的口感滑入喉咙，瞬间暖了五脏六腑。满足的喟叹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来。
她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像只护食的幼崽。目光落在林雅正低头清理小锅的背影上。灯光在她微微弯下的颈后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客厅里的灯光透过来一点，在她的侧影上镀了一层温柔的光边。
苏羽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杯子里牛奶的温度似乎顺着指尖流窜到心口，又痒又暖。她忽然觉得，不用急着融合，也不用尝试咬一口，就这样看着琳琳在暖黄的灯光下为自己忙碌一个小小的背影，这种被安稳包裹着的气息，就已经是世界上最贴贴的时刻了。
窗外的城市充满着喧闹，厨房里，只有牛奶的温香和女孩安静啜饮的气息。明天要住校？下周要见家长？那些困扰似乎都被这杯热牛奶熨帖得暂时收拢了羽翼，缩在角落，只留下眼前这一方宁静微甜的小天地。苏羽悄悄往林雅身边又挪了半步，两人的影子在暖光里无声地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