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距青云仙门万里之遥,一片终年被圣洁云霞笼罩、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液滴的山脉深处——瑶光圣地,却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令人窒息的恐慌风暴之中。
瑶光圣地,冰心禁地。
这里是圣地的核心,绝对的禁域。终年不化的玄冰构筑成巨大的穹顶,穹顶之下,是一片直径百丈、平滑如镜的寒潭。潭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由至纯至净的万年冰髓融化汇聚而成,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寒意刺骨,却又蕴含着磅礴的生命灵韵。
寒潭中央,一株巨大的冰莲静静绽放。莲座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着,每一瓣都流淌着柔和的月华般的光晕。莲心处,一点凝练到极致的乳白色光华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散发出洗涤神魂、净化万邪的浩瀚圣洁气息——这便是瑶光圣地的无上圣物,冰心莲。
此刻,冰心禁地外围,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冻结。圣地当代圣主云渺仙子,身着素白无瑕的圣女袍服,静静地站在寒潭边缘。她身姿依旧挺拔,如同雪山之巅的孤莲,但垂落在广袖中的双手,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死死地攥紧了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她的脸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圣光之下,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那双露在圣光外的眼眸,却清晰地映照出前方寒潭中那株圣莲的景象——那眼神,不再是往日的空灵清冷,而是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以及一种被无形重压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感!
只见那株圣洁无暇的冰心莲,靠近根部的一片巨大莲瓣上,赫然出现了一小块污迹!
那污迹约莫巴掌大小,颜色如同凝固的、腐败的墨汁,又像是某种粘稠污秽的油脂。它并非附着在表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正极其缓慢地、却无比顽固地向着冰晶般的莲瓣内部侵蚀!圣洁的冰晶在这污迹的侵蚀下,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感,原本流淌的月华光晕也变得黯淡、浑浊!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污秽的气息,正从那污迹中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与整个禁地至纯至净的冰髓灵气格格不入,如同投入清水的墨滴,迅速污染着周遭纯净的环境!
“圣…圣女…” 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如海的长老(冰心禁地守护长老之一)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和沉痛,“今晨例行的圣光涤尘仪式时…便…便发现了…此物!我等立刻启动禁地最高防护,隔绝内外,并用‘净世琉璃盏’尝试净化…却…却毫无效果!那污秽…仿佛已扎根于圣莲本源…”
云渺没有回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块如同圣洁白璧上刺眼疮疤的污迹上。那污秽阴冷的气息,如同无数冰冷的针,透过圣光防护,狠狠扎进她的感知里!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不是对污迹本身的恐惧,而是对…它出现所代表的意义的恐惧!冰心莲,瑶光圣地的根基象征,承载着历代圣女的信仰与力量之源,竟然被污染了!这不仅是亵渎,更是对整个圣地根基的动摇!
更让她难以承受的是,禁地入口处,圣地高层几乎齐聚!圣主、诸位太上长老、戒律堂首座…一道道或惊怒、或凝重、或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穿透空间,全部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目光中蕴含的压力,比她面前那污秽的气息更加让她窒息!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广袖中,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用疼痛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圣女的仪态。
“能…能确定…是何物所为吗?” 圣主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威严,如同古钟轰鸣,带着压抑的怒火。
守护长老面色惨然:“回禀圣主,污秽气息极其诡异…似有幽冥魔气之阴戾,却又混杂着一种…一种难以言喻的污浊死意…非…非我圣地任何记录所载!其侵蚀之力,霸道异常,圣光难消,冰髓难冻!初步推断…恐…恐非此界凡物!”
“魔气?!” 戒律堂首座,一位面容冷峻如铁的老妪,眼中寒光爆射,声音如同冰渣摩擦,“幽冥魔域?!好大的狗胆!竟敢将毒手伸向我圣地圣物!” 她凌厉如刀的目光瞬间扫过云渺,“圣女!你身负守护圣物之责,前日是否察觉任何异常?!”
“轰!”
所有的目光,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更加集中地、带着强烈质询意味地钉在了云渺身上!那目光中的压力骤然倍增!
云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异常?她每日的圣光涤尘从未间断,感知从未松懈…可…可是…那污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出现的?她竟然…毫无察觉!巨大的自责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说些什么,但迎着那无数道审视的、带着怀疑甚至失望的目光,社恐带来的巨大恐慌瞬间击溃了她的语言能力!
她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一种尖锐的耳鸣。她感觉那些目光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身上,让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躲进最深最暗的角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个微小的动作在死寂的禁地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嗯?!”戒律首座眉头紧锁,眼中疑色更浓。
就在云渺感觉自己即将被那无形的压力彻底压垮,圣光下的脸庞血色尽褪之时——
“报——!!!”
一声急促的禀报声如同利刃划破死寂!一名圣地执事脸色煞白,身影如电般掠入禁地,甚至顾不上行礼,声音带着极致的惊骇:
“禀圣主!各位长老!圣地外围巡山弟子…在…在‘断魂崖’下发现数具尸体!死状…死状极其诡异!全身精血枯竭,魂魄消散,尸身布满黑色魔纹…残留气息…与…与圣莲污迹…同源!”
“什么?!”
“断魂崖?!”
“魔纹?同源?!”
如同滚油中再泼冷水,禁地内瞬间炸开了锅!圣主和诸位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如果说圣莲被污是动摇根基的内部灾难,那么圣地外围弟子被如此诡异残忍地杀害,残留气息竟与圣莲污迹同源,这几乎就是赤裸裸的宣战和嫁祸!
“魔域!是魔域干的!” 戒律首座须发皆张,怒火冲天,“先污圣物,再杀我弟子!厉千绝!好一个魔尊!真当我瑶光圣地无人了吗?!”
“立刻封锁圣地所有出入口!启动护山大阵!最高警戒!” 圣主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所有在外弟子即刻回返!同时,向青云仙盟、天机阁发出紧急传讯!魔域厉千绝,悍然入侵我圣地疆域,亵渎圣物,屠戮弟子!此仇,不共戴天!”
一道道命令如同惊雷般迅速传递下去。整个瑶光圣地瞬间如同被惊醒的巨兽,庞大的护山阵法嗡鸣启动,无数道流光从各处山峰升起,肃杀之气冲霄而起!
而在这风暴的中心,冰心禁地内,所有的目光,再一次,带着更加沉重的压力和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怀疑,聚焦在了那孤立在寒潭边缘、圣光笼罩下微微颤抖的圣女身上。
冰心莲被污,外围弟子被杀,魔气残留…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幽冥魔域,指向了魔尊厉千绝!
作为圣地象征、守护圣物的圣女,云渺仙子,在这双重灾难爆发之时,她的沉默,她的失态,她未能提前察觉的失职…在这滔天巨浪般的愤怒和猜疑中,被无限放大。
云渺感觉自己像被抛入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四周是愤怒的咆哮和冰冷的怀疑目光形成的滔天巨浪。她紧紧攥着衣袖,指甲深陷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眩晕感和窒息感。她想要开口,想要说“不是厉千绝”,想要辩解自己并非失职,但喉咙如同被冰封,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污秽的气息,那弟子惨死的消息,那铺天盖地的压力,混合着她自身社恐带来的无边恐惧,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寒潭中央,那冰心莲瓣上的污迹,在圣地骤然升腾的肃杀之气和滔天怒火中,仿佛又扩散了一丝丝,那阴冷的墨色,在圣洁的冰蓝衬托下,显得愈发刺眼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