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柳依依的分身如同沉默的蜡像,挤在狭小变形的空间里。驾驶座上那个操控方向盘的分身(主体意识所在?)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流下的鲜血在颠簸中染红了半边脸颊,但她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专注。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的身体剧烈晃动,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新的血沫。
林佑靠在冰冷的车门上,身体随着每一次颠簸而痛苦地抽搐。柳依依那个传递情报的分身湮灭前的画面——那无声嘶喊的嘴唇,那充满痛苦却执着的眼神,那化作月光粉尘彻底消散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脑海里。
「钟回……」
「他在……重置……」
「消除……孤独……」
「世界……在……消失……」
「快……阻止……」
钟回。重置世界。消除孤独。
这个陌生的名字,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冰冷寒意,缠绕上林佑的心脏。柳依依用分身的彻底湮灭为代价传递的信息,绝不可能是玩笑。这个钟回……就是一切灾难的幕后黑手?是他引发了能力暴走?是他抓走了叶蕊?甚至……是他让沈默将自己视为“灾厄源”?
“呃……咳!”驾驶座的柳依依分身猛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车身随之剧烈晃动,差点冲出路基。她单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另一只手却依旧死死抓住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撑住!快到了!”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喘息,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快到了?去哪里?林佑想问,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透过布满裂纹的车窗,看向外面。
车子似乎驶入了一片废弃的城区。道路两旁是破败的、被藤蔓吞噬的低矮楼房,黑洞洞的窗户如同骷髅的眼窝。路灯早已损坏,只有残月投下惨淡的光,给这片死寂之地蒙上一层诡异的银纱。空气异常寒冷,带着一种陈腐的、如同尘封墓穴般的味道。
车子最终在一个十字路口中央,毫无征兆地熄了火。引擎盖下冒出一缕绝望的白烟,彻底不动了。
死寂瞬间笼罩了残破的车厢和这片荒凉的街区。
驾驶座上的柳依依分身身体一软,无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鲜血顺着方向盘滴落。其他十个分身依旧沉默,但空洞的眼眸深处,那抹悲伤似乎更加浓重了。
“下……车……”趴着的分身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带他……进去……时间……不多了……”
进去?进哪里?林佑茫然四顾。十字路口空空荡荡,只有残破的建筑和疯长的野草。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路口西北角一栋不起眼的三层旧楼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攫住了他!
那栋楼……他认识!不,他没见过实物,但他在某个地方……见过它的影像!
是沈默给他看过的档案投影!在那些标注着“N-7关联事件”的画面里,冰封街道的狼藉景象中,背景里……就有这栋三层旧楼模糊的轮廓!
叶蕊的食人花“小铃铛”暴走,冻结整条街道的地方!就是这里!柳依依带他回到了“花园”(Garden)事件的源头!
更让林佑头皮发麻的是,此刻,这栋旧楼的状态极其诡异!
它被冰封了。
不是叶蕊引发的那种覆盖表面的、晶莹剔透的深蓝坚冰。而是一种……如同琥珀般的、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幽绿色光芒的诡异冰层!这冰层并非覆盖在建筑表面,而是仿佛从建筑的内部、从每一块砖石、每一根钢筋里渗透出来,将整栋楼从内到外彻底凝固!窗户、门框、甚至墙体的裂缝,都被这种幽绿的、半透明的冰晶填满、封死!在惨淡的月光下,整栋楼如同一块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绿色水晶!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栋被幽绿冰晶封冻的旧楼,与周围破败但尚有风吹草动的环境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仿佛时间在那里被彻底冻结。
“叶蕊……在里面?”林佑用尽力气,嘶哑地问。
驾驶座上的柳依依分身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空洞的琥珀色眼眸望向那栋冰晶楼阁,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悲伤,有恐惧,有刻骨的恨意,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不……是‘昨日’……”她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钟回……他在里面……重置……他的‘孤独’……”
钟回!他在这里!就在这栋被幽绿冰晶封冻的旧楼里!进行着他那“重置世界”的疯狂计划!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力场,如同天幕般,毫无征兆地从后方急速笼罩而来!瞬间覆盖了整个十字路口!
无效化领域!沈默!她追来了!而且速度比预想的更快!
沉重的压力如同亿万斤巨石,狠狠压在了残破的车厢和里面所有人的身上!
“呃啊——!”驾驶座上的柳依依分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后撞在座椅靠背上!口中鲜血狂喷!她周身的空间剧烈扭曲波动,仿佛随时会像之前那个分身一样崩溃消散!
其他十个分身也同时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如同接触不良的影像般疯狂闪烁、明灭!支撑她们存在的力量正在被沈默的领域无情剥离、瓦解!
更让林佑绝望的是,他自己!在这绝对无效化的领域笼罩下,他感觉身体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刚刚恢复的一丝知觉再次被剥夺,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无法挪动一根手指!只能眼睁睁看着柳依依的分身在领域压制下痛苦挣扎、濒临崩溃!
完了!彻底完了!沈默一到,他们所有人都将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刺眼的车灯光柱如同审判的利剑,瞬间刺破了后方的黑暗!几辆漆黑的越野车如同地狱的猎犬,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呈扇形将残破的轿车和十字路口死死围住!车门打开,全副武装的回收组队员迅速下车,冰冷的枪口闪烁着幽蓝的电弧,对准了车厢!
沈默的身影从其中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走下。她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修身西装,乌黑的发髻一丝不乱,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脖子上的银色项圈中央,蓝色晶体光芒稳定,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制力。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扫过残破的车厢、濒临崩溃的柳依依分身,最后落在了如同废人般瘫在血泊中的林佑身上,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目标N-7,柳依依(LUNA),确认控制。执行最终收容。”她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在死寂的十字路口回荡。
回收组队员如同冰冷的机器,迅速上前,准备强行破开车门!
驾驶座上的柳依依分身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她猛地看向林佑,又看向那栋被幽绿冰晶封冻的旧楼,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最后一点清明被一种决绝的、如同自毁般的意志点燃!
“走——!!!”
她用尽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发出一声凄厉到刺破耳膜的尖啸!同时,她的身体连同旁边两个分身,如同被点燃的蜡烛,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嗡——!!!
一股强大到不正常的空间扭曲力,伴随着分身自毁释放出的最后能量,猛地作用在林佑身上!
林佑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瞬移般的巨大力量猛地攫住了他!身体瞬间离地!眼前的景象疯狂扭曲、拉长!沈默冰冷的面容、回收组队员惊愕的眼神、濒临崩溃的其他分身……一切都在视野中急速后退、模糊!
目标——那栋被幽绿冰晶封冻的旧楼大门!
“不!”沈默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惊怒!她猛地抬手,无效化领域的压制力瞬间提升到极致!
然而,晚了!
柳依依三个分身的自毁,如同在绝对的压制领域内引爆了一颗小型的空间炸弹!那股扭曲空间的力量虽然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却硬生生在沈默的领域屏障上撕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噗!
林佑的身体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狠狠撞在了旧楼那扇被幽绿冰晶完全封死的大门上!
预想中的坚硬撞击并未发生!
就在他身体接触那幽绿冰晶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时光倒流般的吸力,猛地从冰晶深处传来!
那幽绿的、半透明的冰晶,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瞬间将林佑的身体“吞”了进去!没有阻力,没有冰冷,只有一种诡异的、如同坠入粘稠胶水的失重感!
眼前一花!
林佑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上的血污和车厢里的血腥味瞬间消失,仿佛被彻底隔绝。他挣扎着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他身处一个巨大的、空旷得令人心悸的空间。这里似乎是那栋旧楼的一楼大厅,但一切……都静止了。
绝对的静止!
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空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如同被钉在无形的琥珀中,纹丝不动。一盏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破旧的吊灯,灯罩碎裂了一半,几根电线裸露着,保持着向下垂落的姿态,凝固在半空。几张翻倒的木质桌椅,以各种违反重力的角度悬停在离地几厘米的地方。地板上散落的报纸碎片、破碎的玻璃渣、甚至一滴飞溅在半空的水珠……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最逼真的蜡像馆展品,被按下了绝对静止的暂停键!
光线昏暗,只有不知来源的、幽绿色的微光笼罩着整个空间,让这静止的一切蒙上了一层诡异、不祥的色调。空气粘稠沉重,带着一种陈年灰尘和……被遗忘的悲伤混合的奇异气味。
这就是钟回的能力?“昨日回溯”?不,这更像是……时间的绝对静止!他将这栋楼,连同楼内的一切,都拖入了永恒的“昨日”!
林佑挣扎着坐起身,身体依旧虚弱,但那股来自沈默无效化领域的沉重压力消失了。在这片被静止的时间里,似乎只有他……还能活动?
他环顾四周,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钟回在哪?叶蕊呢?柳依依用生命把他送进来,就是为了阻止这个疯子?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大厅中央的景象牢牢吸引!
那里,悬浮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看起来二十岁出头,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卫衣,深蓝色的牛仔裤有些破旧。黑色的碎发凌乱地遮住了部分额头,露出的脸庞线条干净,甚至可以说得上清秀,但脸色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他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幽绿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大厅中央,离地大约半米。身体微微蜷缩着,双臂环抱着膝盖,如同一个沉睡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姿势充满了极致的……孤独和自我保护。
没有强大的气场,没有恐怖的威压。他安静得如同这凝固时空的一部分。但林佑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疯狂尖叫——危险!极致的危险!
他就是钟回!那个要重置世界消除孤独的疯子!
林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钟回身上,试图找出破绽,找出阻止他的方法。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钟回苍白脸庞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冰冷到冻结灵魂的精神洪流,毫无征兆地、蛮横地冲进了林佑的脑海!
不是攻击!更像是……一段被强行灌输的、属于钟回的记忆碎片!一段被孤独浸透、扭曲的……昨日!
————
黑暗。无边无际、粘稠冰冷的黑暗。
一个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坚硬冰冷的铁壁之间。空气污浊,带着浓重的铁锈和霉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痛感。喉咙干得像要裂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恐惧,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寸神经。
外面……有声音。
模糊的争吵声,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泣,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还有……脚步声。沉重的、带着怒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砰!砰!砰!
沉重的敲击声在头顶的铁壁上响起!如同死神的敲门声!
“小兔崽子!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以为躲进保险柜就没事了?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开门!给老子开门!”
疯狂的咆哮和更猛烈的砸击声!铁壁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内凹陷!
小小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死死捂住耳朵,泪水混合着恐惧的汗水流下,却不敢发出一丝呜咽。不能出声!会被听到!会被打死!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黑暗、寒冷、恐惧和头顶那永不停歇的、如同地狱丧钟般的砸击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永恒。
砸击声停了。
脚步声似乎远去了。
死寂。比砸击声更可怕的死寂。
小小的身体僵硬地动了动,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铁壁上,试图捕捉外面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走了吗?安全了吗?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推开头顶沉重的保险柜门。
纹丝不动。
再推!用肩膀顶!用头撞!
纹丝不动!
恐惧瞬间升级为绝望!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水浇头——门……从外面锁死了?!
“爸……爸?妈?”他用尽力气,发出沙哑微弱、如同幼猫般的呼唤。
没有回应。只有死寂。
“有人吗?开门……求求你们……开门……”声音带着哭腔,越来越微弱。
没有回应。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将他层层包裹。
黑暗。寒冷。饥饿。干渴。绝望。
时间……真的变成了毒药。每一秒都是煎熬。意识在模糊,身体在麻木。他开始出现幻觉。看到温暖的灯光,闻到食物的香气,听到父母焦急的呼唤……但每一次幻觉破灭,都只剩下更深的黑暗和更冰冷的绝望。
他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铁壁,指甲翻裂,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用头撞击,额头肿起,意识模糊。
他哭喊,嘶吼,直到嗓子彻底嘶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刻入骨髓的、永恒的……孤独。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如果……如果能回到昨天……回到争吵发生之前……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争吵,没有伤害,没有……遗忘……
是不是……就不会有……孤独?
一个扭曲的、带着极致绝望的执念,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紧紧缠绕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体内苏醒!不是力量,而是一种……本能!一种对时间流逝的、绝望的抗拒!一种想要……将一切都拉回“昨日”、拉回那争吵尚未发生、伤害尚未降临时刻的……疯狂渴望!
他的身体周围,空间开始诡异地扭曲!幽绿色的、如同冰晶般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他皮肤下渗出!将狭小保险柜内的黑暗染上一层不祥的绿色!
“回……去……”
“回……到……昨……天……”
“消……除……孤……独……”
无声的嘶吼在他灵魂深处回荡!
————
记忆碎片如同退潮般从林佑的脑海中抽离。他猛地回过神,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窒息般的恐惧感和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孤独感,如同跗骨之蛆,依旧残留在他每一寸神经里!
钟回!他就是那个被锁在保险柜里的孩子!那个在绝望中觉醒了回溯时间能力的……怪物!他所谓的“重置世界”、“消除孤独”,就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拖回他“昨日”的保险柜里!一个没有争吵、没有伤害,但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有永恒静止和遗忘的……绝对“安全”的牢笼!
林佑猛地抬头,看向大厅中央悬浮着的钟回!
钟回依旧闭着眼,蜷缩着,如同沉睡。但林佑此刻能清晰地感觉到,以他为中心,那股幽绿色的、凝固时间的力场正在不断向外扩张、渗透!它在吞噬这栋楼里的“时间”,也在试图将闯入者林佑,一同拖入那永恒的静止!
“不……!”林佑挣扎着想后退,但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感觉自己的动作正在变得越来越慢,思维变得越来越迟滞,仿佛正在被无形的树脂包裹,即将成为这静止时空里又一件展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力量尽失,面对一个能凝固时间的怪物,他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大厅角落。
在翻倒的桌椅和凝固的尘埃之间,一个被幽绿冰晶半覆盖的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老式的、厚重的、表面布满划痕的金属保险柜!
正是钟回记忆碎片中,那个将他囚禁、最终催化了他扭曲能力的……童年牢笼!
此刻,那保险柜的门……竟然微微敞开着一道缝隙!幽绿色的冰晶正从缝隙中不断渗出、蔓延!仿佛那里面,就是钟回所有扭曲力量的源泉,也是这凝固时空的核心节点!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林佑被恐惧和绝望充斥的脑海!
打破它!打破那个保险柜!打破钟回孤独执念的具象化核心!也许……就能打破这凝固的时空!
赌了!
林佑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癫狂的决绝!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如同垂死的野兽,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敞着缝隙的保险柜爬去!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动作缓慢得如同慢放的镜头,身体周围那粘稠的、试图将他凝固的幽绿力场正变得越来越强!
近了!更近了!
保险柜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已经近在咫尺!敞开的缝隙里,幽绿的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吞吐!
林佑咬紧牙关,用那只伤痕累累、几乎使不上力的右手,颤抖着,伸向那道缝隙!他要抓住它!他要撕开它!他要……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柜门边缘的刹那——
嗡——!!!
悬浮在大厅中央的钟回,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并非黑色,而是如同最深的寒潭,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灰白色!没有眼黑,只有一片空洞、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灰白!而在那灰白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悲伤和疯狂的幽绿光芒,如同鬼火般跳跃着!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剑,瞬间穿透凝固的空气,精准地、毫无感情地……锁定了林佑伸向保险柜的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林佑的身体僵在半空,指尖距离冰冷的柜门只有不到一厘米!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神经、甚至思维……都被那双灰白色的眼眸彻底冻结!连恐惧都凝固了!
钟回悬浮的身体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了过来。灰白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林佑,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如同看着一只闯入自己绝对领域、试图破坏自己最后“安宁”的……虫豸般的漠然。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右手。
那只苍白、瘦削的手,对着林佑的方向,五指……极其缓慢地……开始……收拢!
随着他手指的收拢,林佑感觉周围那原本只是粘稠的幽绿力场,瞬间变成了实质的、足以碾碎钢铁的恐怖压力!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身体被无形的巨手攥住,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存在的“时间”,正在被强行剥离、抽走!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和周围那些静止的尘埃一样,彻底凝固、化为这凝固时空里永恒的雕像!
死亡!前所未有的清晰!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碾碎的最后一刻!
林佑那被剧痛和绝望充斥的视野边缘,似乎……捕捉到了一抹极其细微的、一闪而逝的……暗金色光晕?
那光晕……似乎来自保险柜那微微敞开的缝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