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最后的记忆碎片是“蜂巢”B7区那毁天灭地的轰鸣，是撕裂金属穹顶的狂暴能量风暴，是自己悬浮在风暴中心，掌心那枚初生的、旋转的青色印记（Cyclone）如同贪婪的黑洞，疯狂抽取、吞噬着环绕周身的六色能量乱流——Terror的灰暗、Weather的冰蓝、Money的刺目、Iceage的深寒、Accel的银白、Alcohol的幽焰……它们如同被卷入漩涡的星辰，光芒迅速黯淡、熄灭，最终化为虚无的尘埃，被那旋转的青色风暴彻底湮灭、吸收！
力量！足以撕裂“蜂巢”的力量！在诞生的瞬间，也榨干了他体内所有积存的“燃料”！如同超新星爆发后坍缩成的绝对黑暗。
他失去了它们。所有那些如同跗骨之蛆、又曾短暂赋予他挣扎之力的印记。掌心空空荡荡，连那新生的青色漩涡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光热，沉寂下去，只留下一个仿佛被烙铁烫过的、模糊的圆形焦痕。
绝对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黑暗。林佑艰难地掀开如同灌了铅的眼皮。
视野模糊，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剧烈的颠簸感从身下传来，伴随着引擎低沉的咆哮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他正躺在一个……移动的空间里？
视线艰难地聚焦。
这是一个车厢内部。空间不大，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和……某种奇特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车顶很低，光线来自前方驾驶座透进来的、不断晃动的路灯光芒。他躺在一排放倒的后座上，身上盖着一件带着体温的、柔软的米白色风衣。
风衣？谁……
林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女人。
栗色的长卷发如同海藻般披散在肩头，在晃动的光影中流淌着柔润的光泽。她穿着修身的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优雅的颈部和肩部线条。侧脸线条精致，鼻梁挺直，唇色是自然的樱粉。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动作娴熟而稳定，另一只手则搭在车窗边，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一种沉静而略带忧郁的气质。
柳依依？林佑模糊的记忆里闪过这个名字。这是她学妹的名字。那个看《黑客帝国》能分身十二个、还差点引发分身内讧抢夺自己的女人？她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佑的目光，柳依依微微侧过头。她的眼睛很大，瞳色是极浅的琥珀色，像融化的蜜糖，此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藏的忧虑。
“醒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安抚人心的温柔韵律，像羽毛拂过心尖，“感觉怎么样？别乱动，你伤得很重。”
“这……是哪？”林佑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的车。”柳依依收回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道路，“我们正在离开‘蜂巢’的辐射范围。不过，还没完全甩掉尾巴。”
尾巴？林佑的心猛地一沉。是沈默？还是回收组？他试图凝聚起一丝力量，哪怕只是握紧拳头，但身体如同被抽干了骨髓的破布娃娃，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掌心那空荡荡的焦痕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提醒着他力量的彻底流失。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现在的他，比普通人还要虚弱！随便一个回收组的外勤队员都能像捏死蚂蚁一样解决他！
“为什么……救我？”林佑艰难地问。他不记得自己和柳依依有什么过命的交情。
柳依依沉默了几秒，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画面。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依旧平稳：“因为‘花园’（Garden）。叶蕊……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我看到她刻在盆底的‘救我’了。也看到了你……试图帮她。”
叶蕊！那个赠予他食人花、刻下绝望求救的女孩！林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柳依依是为了叶蕊才冒险救他？
“那她……”
“我不知道。”柳依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重的悲伤，“‘花园’事件后，她就失踪了。我动用了所有关系，甚至……用了些‘特殊’手段，都找不到她。仿佛人间蒸发。直到……”她顿了顿，目光透过后视镜，深深看了林佑一眼，“直到我察觉到‘蜂巢’的异常能量爆发，还有……你身上残留的、属于她的‘冰河’（Iceage）印记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那是她的印记，我认得。”
她是为了叶蕊的线索才找到“蜂巢”，才在基地大乱时，如同幽灵般潜入，发现了濒死的自己？林佑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高频震颤感的异响，毫无征兆地从车顶传来！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红点突兀地出现在柳依依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狙击手！红外瞄准！
“小心！”林佑瞳孔骤缩，嘶哑地发出警告！
柳依依的反应快得惊人！在红点出现的瞬间，她猛地一打方向盘！同时身体极其诡异地、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般向副驾驶座一侧滑倒！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驾驶座侧的车窗玻璃应声而碎！一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柳依依刚才头部的位置射入，狠狠钉在了副驾驶座的头枕上！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弹孔！
“趴下！”柳依依低喝一声，身体依旧保持着扭曲的滑倒姿势，一脚狠狠踩下油门！
引擎发出狂暴的咆哮！车子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向前蹿出！在蜿蜒的山路上疯狂地左右摇摆，进行着毫无规律的蛇形机动！试图摆脱狙击手的锁定！
林佑被巨大的惯性死死压在座椅上，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透过破碎的车窗，看到后方黑暗的山路上，几道刺眼的车灯光柱如同恶兽的眼睛，正死死咬在后面！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追兵！不止一个！
“该死！是‘回收组’的猎犬！沈默的人！”柳依依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一边操控着疯狂摇摆的车子，一边迅速瞥了一眼后视镜，“坐稳了！我们得甩掉他们！”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车子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后轮！
林佑只觉得天旋地转！失控感瞬间将他吞噬！车子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完全失去了控制，如同被抽飞的陀螺，打着旋儿狠狠撞向山路外侧的金属护栏！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玻璃碎裂声混杂在一起！火星四溅！
砰！！！
车子最终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半边车身骑上了护栏，卡在了悬崖边缘！车头严重变形，引擎盖扭曲翘起，冒着滚滚白烟！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
安全气囊弹开，将柳依依死死压在座椅上。她剧烈地咳嗽着，额角被破碎的玻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
林佑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到车厢角落，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眼前阵阵发黑。他透过破碎的前挡风玻璃，看到几辆漆黑的越野车如同围猎的狼群，刺目的车灯将他们这辆残破的轿车死死锁定在悬崖边缘。车门打开，数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造型奇特武器的身影迅速下车，呈扇形包围过来，动作迅捷而冷酷。
完了。彻底完了。林佑绝望地闭上眼。力量尽失，重伤濒死，还连累了柳依依。
“呵……”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鼻音的轻笑，却从旁边传来。
林佑猛地睁开眼，看向柳依依。
只见柳依依缓缓抬起头，额角的鲜血染红了她的鬓角，却丝毫没有减弱她眼中的光芒。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此刻正燃烧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决绝和……难以言喻悲伤的火焰。
“看来……躲不过去了呢。”她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她看着窗外步步逼近的黑色身影，又看向重伤无力、眼中充满绝望的林佑，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被狙击枪红外点瞄准过的手背上。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不甘，有悲伤，有对叶蕊的牵挂，有对林佑的歉疚，但最终，都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林佑……”柳依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闭上眼睛。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怕。”
林佑愕然。
下一秒，柳依依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山间冰冷的空气和所有的绝望都吸入肺腑。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极其清晰的空间涟漪感，以柳依依的身体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紧接着，林佑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极其诡异的一幕！
柳依依的身体……在分裂！
不是受伤撕裂！而是如同平静的水面倒映出的、被投入石子的倒影，在涟漪中分裂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柳依依！
两个柳依依并排坐在扭曲变形的驾驶座上，穿着同样的黑色高领毛衣，同样的栗色长卷发，同样的琥珀色眼眸！她们同时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如同最精密的复制品！
这仅仅是开始！
涟漪并未停止！
嗡！嗡！嗡！
空间扭曲的波动如同连锁反应般加剧！
两个柳依依分裂成四个！
四个分裂成八个！
八个分裂成……十二个！
短短几秒钟！
狭小、扭曲、弥漫着汽油味和血腥味的车厢内，如同被投入了复制镜像的魔盒，瞬间挤满了十二个一模一样的柳依依！
她们穿着同样的衣服，有着同样的面容，同样的栗色长发！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十二胞胎！每一个都散发着同样的、带着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她们安静地坐在驾驶座、副驾驶座、挤在后排、甚至蜷缩在变形的车厢角落……十二双空洞的、如同琥珀琉璃般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齐刷刷地、毫无感情地……看向了林佑！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车外包围上来的脚步声和引擎的余响，衬托着车厢内这诡异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画面！
林佑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这……这就是柳依依的能力？LUNA？分身？十二个？！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
“目标确认！柳依依！能力‘月影’（LUNA）！目标N-7！执行最终清除！”车外，一个冰冷无情的命令声透过扩音器传来！
包围圈瞬间收紧！黑色的枪口闪烁着幽蓝的电弧，对准了残破的车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十二个柳依依，动了！
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十二双手臂，如同蓄势待发的蟒蛇，瞬间从扭曲的车窗、破裂的车门缝隙中……伸了出来！
不！不仅仅是伸出来！是……伸长！
柳依依的手臂，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结构的、如同橡皮筋般的恐怖方式，瞬间拉长！变得无比纤细、柔韧、却又带着惊人的力量和速度！手臂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月光凝聚般的奇异质感，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十二只伸长到极限的手臂，如同十二道致命的月光锁链，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抓向车外那些正在瞄准、准备开火的回收组队员！
目标——他们手中那闪烁着致命幽蓝电弧的武器！
快！快到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肉体被洞穿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十二只月光般的手臂，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洞穿了十二名回收组队员持枪的手腕！或者直接缠绕、扭曲、缴械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呃啊——！”
“什么鬼东西？！”
“开火！开火！”
惨叫声、惊怒的吼声瞬间被枪械落地和手臂缠绕骨骼的恐怖声响淹没！十二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回收组队员，在这诡异到极点的攻击下，如同被拔掉了毒牙的毒蛇，瞬间失去了最大的威胁！
这还没完！
缴械只是第一步！
十二个柳依依（或者说，柳依依的十二个分身）似乎心意相通！在完成缴械的瞬间，她们的手臂再次发力！
回收！运输！
十二只伸长的手臂如同灵活的传送带，卷着缴获的武器、甚至抓着那些受伤队员的身体（将他们作为临时的“货物”？），以惊人的速度缩回！瞬间穿过破碎的车窗和车门，将缴获的武器和“货物”一股脑儿地塞进了本就拥挤不堪、扭曲变形的车厢后部！
林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些闪烁着幽蓝电弧的危险武器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脚下，看着一个被手臂洞穿手腕、正痛苦呻吟的回收组队员像沙包一样被丢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车厢内瞬间变得更加拥挤、混乱，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和惊恐的喘息！
“开车！”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是其中一个柳依依分身发出的指令。
另一个坐在驾驶座的分身（或者说，主体意识所在？）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挂挡，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轰——！！！
残破的轿车引擎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咆哮！后轮在悬崖边缘疯狂空转，摩擦出刺鼻的橡胶焦糊味和滚滚浓烟！
“阻止他们！”车外幸存的回收组队员怒吼着，试图冲上来！
但剩下的柳依依分身早已准备好了！
又是数只月光手臂闪电般探出！不再是缴械，而是如同最狂暴的攻城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冲上来的队员和挡路的越野车！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声不绝于耳！冲上来的队员如同被高速列车撞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挡路的越野车车门被砸得深深凹陷，车窗粉碎！
在手臂的暴力开路和引擎垂死的咆哮声中，残破的轿车终于挣脱了悬崖护栏的束缚，带着一车“战利品”（武器和俘虏）和一个重伤的林佑，如同醉汉般，歪歪扭扭地冲出了包围圈，再次没入黑暗的山路！
车厢内一片狼藉。林佑被挤在角落，旁边就是那个手腕被洞穿、痛苦呻吟的回收组俘虏。脚下散落着几支闪烁着幽蓝电弧的古怪枪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汽油和橡胶烧焦的混合气味。
十二个柳依依的分身安静地待在各自的位置。驾驶座上的分身专注地操控着随时可能散架的车子，副驾驶和后排的分身则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空洞的琥珀色眼眸望着前方或窗外晃动的黑暗。只有额角流血的伤口，证明着她们与主体的联系。
林佑看着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幕，看着那十二张一模一样的、毫无表情的美丽面孔，一股寒意比车外的夜风更加刺骨地爬上了他的脊背。这能力……太可怕了！也太……消耗心神了！柳依依本人呢？她的意识在哪里？支撑这十二个分身，她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熟悉、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沉重感，如同无形的巨网，毫无征兆地从后方急速笼罩而来！
无效化领域！
沈默！她追来了！而且速度极快！
沉重的压力瞬间降临！车厢内，那十二个柳依依分身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身体同时剧烈地闪烁、扭曲了一下！她们空洞的琥珀色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名为“痛苦”的波动！仿佛支撑她们存在的某种力量正在被强行剥离、瓦解！
驾驶座上的分身操控方向盘的手猛地一僵，车子瞬间失控，剧烈地左右摇摆！
“呃……”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从十二个分身的喉咙里同时逸出！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一种非人的诡异感！
无效化领域对分身能力有着绝对的克制！
“主人格……在……哪里？”那个被俘虏的回收组队员似乎察觉到了机会，忍着剧痛，用没受伤的手猛地掏向腰间一个闪烁着红光的通讯器！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林佑心中警铃大作！他想阻止，但身体虚弱得连动一下都困难！
就在这危急关头！
十二个柳依依分身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试图求救的俘虏身上！
十二双空洞的琥珀色眼眸，在无效化领域的沉重压力下，同时亮起一丝冰冷的、决绝的杀意！
下一秒！
噗嗤——！！！
十二只月光手臂再次闪电般探出！如同最精准的绞索，瞬间缠绕、勒紧了俘虏的脖子、四肢、躯干！然后……猛地向不同方向……撕扯！
没有惨叫！只有令人牙酸的、骨骼和肌肉被硬生生撕裂的恐怖声响！
鲜血如同喷泉般瞬间染红了整个后车厢！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片，如同垃圾般散落在林佑脚边！
林佑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缩成了针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
十二个分身……面无表情地……处决了俘虏！动作干脆利落，如同处理一件无用的垃圾！然后，她们的手臂迅速收回，沾染的血迹在缩回的过程中如同蒸发般消失，恢复成月光般的洁净。空洞的眼眸再次望向窗外，仿佛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从未发生。
车厢内只剩下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引擎的噪音。
无效化领域的压力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残酷的处决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或者，是沈默也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到了？
驾驶座的分身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如同濒死的游鱼，拐进了一条更加狭窄、更加黑暗的岔路！
暂时……甩开了？
林佑靠在冰冷的车门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他看着身边那十二张依旧毫无表情的美丽面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月影”（LUNA）？这分明是十二个……没有感情、只为任务（保护主体？）而存在的杀戮机器！
“咳……咳咳……”一阵极其虚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咳嗽声，从前排副驾驶座传来。
林佑猛地抬头。
只见副驾驶座上，一个柳依依分身（似乎是？）的身体正在剧烈地颤抖！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刺目的鲜血！她空洞的琥珀色眼眸中，痛苦和挣扎的神色越来越明显！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哆嗦着，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主体过载！精神力反噬！”驾驶座的分身（似乎是主体意识所在？）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恐惧？“快……把……情报……给他……”
情报？林佑一愣。
那个剧烈颤抖、濒临崩溃的分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过头！那双充满了痛苦、却强行凝聚起最后一点清明的琥珀色眼眸，死死地盯住了林佑！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传递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信息。没有声音，但林佑却仿佛“听”到了她灵魂深处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嘶喊：
「钟回……」
「他在……重置……」
「消除……孤独……」
「世界……在……消失……」
「快……阻止……」
信息戛然而止！
噗——！
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那个传递信息的分身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就在林佑惊骇的目光中……瞬间崩溃、消散！化作无数点细碎的、如同月光粉尘般的光点，飘散在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
彻底消失！
车厢内，只剩下十一个柳依依分身。她们依旧面无表情，但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悲伤。驾驶座的分身狠狠咬了下嘴唇，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残破的车子发出最后的悲鸣，冲向前方更加浓重的黑暗。
林佑僵在血泊和武器残骸之中，浑身冰冷。
钟回？重置世界？消除孤独？柳依依用分身的彻底湮灭为代价传递出的信息……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