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她跑了！）
黑烟在脚底缠绕，阿德里安几个起落便追了上去。他伸手想扣住她的肩膀，却抓了个空少女的身影如水中倒影般模糊了一瞬，出现在三米开外。
"追着少女跑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她转过身，声音轻得像拂过麦田的风。
直到这时，阿德里安才真正看清她的全貌。
晨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淡金色的长发用一根蓝丝带松松束起，几缕碎发垂在耳边。琥珀色的竖瞳像融化的蜜糖，眼角微微下垂，带着几分慵懒又警惕的神气。她穿着素白的亚麻长袍，衣摆沾了些煤灰，却衬得裸露的脚踝更加白皙那里隐约能看到几片珍珠色的鳞纹。
（龙族的特征……）
"我有事要找龙族。"阿德里安松开黑烟，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关于火——"
少女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他闻到她发间有股焦糖混着硫磺的古怪甜香。
"原来是蓝血。"她眯起眼睛，竖瞳缩成细线，"怪不得教会追着你跑。"指尖点了点他袖口残留的黑烟，"不过你想知道的事，我无可奉告。"
审判骑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德里安侧身挡住她的去路，黑烟在掌心缓缓盘旋："虽然不想起冲突，但也不能让到手的线索就这么..."
话音未落，少女的身影突然如水纹般荡漾。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些许不耐烦："从古至今，你们这帮蓝血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最后几个字飘散在风里时，原地只剩几片打着旋儿落下的蓝金色火星。
艾瑟莉娅在千米外的杉树林中显出身形。空间跳跃消耗了太多能量，她扶着树干喘息，突然膝盖一软。
（偏偏是这个时候……）
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她低头看见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的蓝光那些细小的裂纹正在缓慢扩散。
（真是糟透了……）
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她似乎听见了乌鸦的啼叫。然后世界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艾瑟莉娅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的篝火，以及架在火堆上滋滋作响的烤肉。油脂滴落在木柴上，发出细小的爆裂声，香气在夜晚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意外地发现身体比往常轻盈许多——那种如影随形的沉重感似乎减轻了些。
"你醒了啊。"
声音从篝火对面传来。阿德里安正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黑烟在他指尖缠绕，偶尔分出几缕飘向烤肉，像是在调整火候。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建议你还是别乱动。虽然以前做过牧师，但你这种情况我压根没见过。"他顿了顿，"不过我的黑烟好像能缓解症状。"
艾瑟莉娅撑起身子，琥珀色的竖瞳在火光中闪烁。她警惕地检查着自己的状态，那些皮肤下的蓝光裂纹确实淡了不少。阿德里安也在治疗着自己受伤的伤口，那是被艾瑟莉娅身体上的蓝光裂纹灼伤的。
"看来，你的黑烟很特别。"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戒备。
阿德里安无奈地摆了摆手："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他翻转着烤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填补着空白。艾瑟莉娅盯着跳动的火焰，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且艰难的决定。终于，她抬起头：
"你不是有事想问我吗？"
阿德里安挑起眉毛："之前你不是还不愿意说吗？怎么现在倒是主动提起了？"
"我不会告诉你。"艾瑟莉娅直视着他的眼睛，"但你可以和我一起行动。能知道多少，看你自己。如何？"
篝火映照下，阿德里安的面容忽明忽暗。他沉默了片刻："你想要什么？"
"你的黑烟。"她干脆地回答，"帮助我延缓症状。"
阿德里安并不完全理解这个龙族少女的意图，但如果只是这样的交易，他没有理由拒绝。他点了点头："成交。"
谈拢后，气氛似乎轻松了些。阿德里安突然话锋一转："肉快烤好了，有你的份。"他用黑烟裹着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肉递过去，"吃吧。"
艾瑟莉娅早就饿了。她接过烤肉，小心地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外焦里嫩，香料的味道恰到好处。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吃完了整块。
"看来你还是有点绅士风度的。"她擦了擦嘴角。
阿德里安轻笑一声："下次你打猎。不是白给你吃的。"
"小气。"艾瑟莉娅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她别过脸去，火光映红了她的耳尖，"夸你帅。"
夜风拂过树林，篝火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摇曳。在这片暂时的安宁中，一场各怀心思的同行就此开始。
阿德里安盯着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不明物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旁的艾瑟莉娅心虚地别过脸，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如果忽略她脚边那团"杰作"的话，这画面倒有几分诗意。
"这是什么？"阿德里安终于开口，用树枝戳了戳那团东西，"你拉下的龙粪吗？"
"我想......"艾瑟莉娅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大概是咱们今天的午餐。"
一阵诡异的沉默在林中蔓延。那团"猎物"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形，皮毛、内脏和骨头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混合在一起，肠道里残留的秽物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臭。就算是阿德里安这样的厨艺高手，此刻也束手无策。
"......我去打猎。"他最终宣布道，转身走向树林深处，黑烟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无奈的轨迹。
午餐时分，艾瑟莉娅狼吞虎咽地吃着阿德里安烤好的野兔，油渍沾满了嘴角。看着她这副模样，阿德里安忍不住问道："你独自旅行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平时怎么解决吃喝的？"
"简单啊，"艾瑟莉娅咽下嘴里的肉，眼睛亮晶晶的，"下馆子。"
"顿顿都是？"
"我会瞬移，"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淡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捉不到我，没付钱。"语气里满是骄傲，仿佛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本事。
阿德里安看着她这副德行，突然想起了某个邋遢大叔。
接下来的几天，阿德里安逐渐发现，艾瑟莉娅的问题远不止不会打猎这么简单。
她不知道衣服破了要缝补，直接就用龙炎把破洞烧熔合；她分不清可食用的蘑菇和毒蘑菇，差点让两人食物中毒；她甚至对路边的野花都能产生浓厚兴趣，缠着阿德里安问东问西。
"你以前在龙族里......到底过的什么生活？"某天傍晚，阿德里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艾瑟莉娅正蹲在溪边玩水，闻言手指微微一僵。水珠从她指尖滴落，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三位长老不让多说。"她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阿德里安从未听过的肃穆，"这是每只龙都必须遵守的祖训。"
溪水哗哗流淌，将她的倒影打碎又重组。阿德里安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夜风拂过树林，带着初秋的凉意。艾瑟莉娅望着跳动的火焰，琥珀色的竖瞳中映出点点星光。那些没说出口的故事，就像她皮肤下时隐时现的蓝光裂纹一样，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