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克雷斯塔干什么？"阿德里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艾瑟莉亚头也不回："去找某个龙族的遗物。"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总之你跟着就好了。"
阿德里安挑了挑眉。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显然是在隐瞒什么，但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黑烟在他指尖缠绕，似乎在回应他内心的烦躁。
克雷斯塔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作为龙族文化保存最完整的城市，这里的建筑都带着某种庄严的气息，由于是傍晚，摊位都已经收的差不多了。
"先找地方住下吧。"阿德里安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几天的野外生活让他格外怀念一张像样的床。
他们选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店。当阿德里安掏出钱袋垫付房费时，他看着眼前这个连基本生存技能都没有的笨龙，突然小声嘟囔："要不把她卖了换钱吧？"
虽然替赛琳娜干活攒了不少积蓄，但自己的钱白白给别人花，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艾瑟莉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竖瞳警惕地望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阿德里安面无表情地接过钥匙，"夸你可爱。"
"一间房？"艾瑟莉亚的声音陡然提高，"你、你想干什么？莫非是要非礼我？"
阿德里安一个手刀轻轻打在她脑袋上："你的症状最好有人能看着。"他没好气地解释，"我能替你缓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艾瑟莉亚抱着脑袋，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谢谢。"
"没事，"阿德里安随意地摆摆手，"之前做牧师留下的习惯而已，照顾病人嘛。"
他推开房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简陋的木床上。艾瑟莉亚小心翼翼地跟进来，像个初入人类世界的孩子一样打量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阿德里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条笨龙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孤独。
克雷斯塔的夜空像一块深蓝色的天鹅绒，星星如碎钻般散落其间。阿德里安在屋顶间无声地穿梭，黑烟缠绕在脚底，让他每一次跳跃都轻盈如猫。他正记下教会巡逻队的路线——那些银甲骑士举着火把，在街道上划出明晃晃的光痕。
他和艾瑟莉亚的目的都不是和教会打架，所以可能的话阿德里安还是想尽量避开教会，为此搞明白教会的巡逻路线是必要的。
忽然，他的目光被远处屋顶的一个身影吸引。
艾瑟莉亚独自坐在一座钟楼的边缘，淡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如流水般舞动。她双手抱膝，出神地望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夜市。人群如蝼蚁般渺小，欢声笑语飘上来，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辉，脖颈和手腕处若隐若现的鳞纹泛着微弱的蓝光。
阿德里安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旁。艾瑟莉亚没有回头，但微微放松的肩膀表明她早已察觉他的到来。
"在看什么呢？"阿德里安问。
"大概......是自由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阿德里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夜市上，商贩吆喝着招揽客人，孩童追逐打闹，情侣依偎着走过——平凡而热闹的人类生活。
"在我看来，他们并不自由。"阿德里安说，"人类社会从采集者走到今天，每一步都在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但结果却是把自己绑死在了社会运转的体系里。"
艾瑟莉亚的嘴角微微上扬："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使命嘛，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她的语气忽然坚定起来，仿佛在说服自己，"没错，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
夜风拂过，她的长发扫过阿德里安的手臂，带着淡淡的硫磺与焦糖的气息。
"只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时候我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这一刻，阿德里安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脆弱——那种深埋于坚强外表下的、几乎不可察觉的裂痕。
沉默片刻后，艾瑟莉亚忽然转向他："那你呢？你又在看向哪里？"她的竖瞳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通过你的黑烟，我想我可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阿德里安挠了挠头："谁知道呢？我自己都搞不懂我自己。"
"你觉得你善良吗？"她突然问道，"或者说，你有同理心吗？"
"如果没有的话，"阿德里安瞥了她一眼，"你今晚应该睡在路边。"
"不就是旅馆的钱吗？"艾瑟莉亚撇撇嘴，"你还真是小气。"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不过，我想你的善良和一般人不一样。你不是出于同理心才对他人好，而是因为你认为应该那么做。"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在于，"她的微笑带着洞察一切的透彻，"如果你认为牺牲是必要的，你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至亲选择真理。"
阿德里安皱眉："或许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渴望真理。"
艾瑟莉亚望向远方，意味深长地说："谁知道呢？不到选择来临的时候，人很难认清自己的本质。"
夜风再次拂过，带着远处夜市飘来的食物香气。两个各怀心事的旅人就这样并肩而坐，在克雷斯塔的星空下，暂时卸下了所有伪装。
深夜睡觉的阿德里安被艾瑟莉亚吵醒了，她的神色带着明显的痛苦，身体上的蓝色纹路貌似开始扩散。
“做噩梦了吗？”
阿德里安用黑烟帮她缓解了症状，艾瑟莉亚的脸色才逐渐平和，稳稳地睡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阿德里安已经收拾好了行装。他看向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艾瑟莉亚，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一个月来，她睡得越来越沉，现在几乎叫不醒了。
"起床了。"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艾瑟莉亚只是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淡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在床单上。阿德里安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鳞纹比昨天更明显了些，那些蓝色的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
"再不起来我就把你那份早餐也吃了。"
这句话终于起了作用。艾瑟莉亚猛地坐起身，琥珀色的竖瞳还带着睡意，却已经警惕地扫视四周："我的松饼呢？"
路边摊的早餐简单却丰盛。艾瑟莉亚狼吞虎咽地吃着涂满蜂蜜的松饼，阿德里安则慢条斯理地喝着黑咖啡。他们买了足够的干粮——足够三天的份量，因为艾瑟莉亚的食量是常人的两倍。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龙族遗迹？"阿德里安确认道。
艾瑟莉亚点点头，嘴角还沾着蜂蜜："那里有我需要的遗物。"她顿了顿，"可能也有你要的答案。"
龙族遗迹坐落在克雷斯塔郊外的山谷中。古老的石柱倾斜着插入天空，上面刻满了已经模糊的龙语符文。但令他们意外的是，这里明显有人居住的痕迹——不是村落的生活气息，而是一伙人临时驻扎的据点。
两个手持武器的男人从石柱后走出，眼神警惕："快滚开，这里不欢迎外人。"
阿德里安上前一步，黑烟在袖口若隐若现："我们只是来调查遗迹，不想惹事。"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红发女人从阴影中走出。她在两个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两人的表情立刻缓和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其中一个大胡子男人收起武器，语气突然变得友善，"那你们忙吧，别乱翻我们的东西就行。"
阿德里安点头应下，但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这种突然的态度转变太过诡异。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艾瑟莉亚突然拽过阿德里安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小心点，他们是蓝血的。"
阿德里安瞳孔微缩。觉醒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教会更危险的存在。这些人可以为了所谓的"真理和正义"做出任何疯狂的事，包括把炸弹塞进自己的喉咙来"证道"。
"看来我们的行程要加快了。"他低声说，黑烟在掌心无声地流动。
艾瑟莉亚点点头，琥珀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