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应对……对,现在绝对不能慌,不能露馅!
“小林同学,”校医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却更让我毛骨悚然,“低血糖是可能的,但恶心和呕吐,尤其是晨起时的反应,结合你晕倒的情况……”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我的小腹,“以及你刚才提到的生理期问题……作为保健老师,我需要更全面地了解你的健康状况,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负责。”她说着,从旁边的药柜里拿出一个纸杯和一小包葡萄糖粉,“来,先把这个喝了,补充点糖分。”
她的动作自然,语气关切,但每一步都像在收紧套索。那句“全面了解健康状况”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问“孩子的父亲是谁”?或者直接建议我去医院做详细检查?一旦去医院,一切就全完了!
我几乎是抖着手接过纸杯。温热的糖水带着一股廉价的甜腻冲入喉咙,暂时压下了些翻腾的恶心感,也稍微缓解了手脚的冰凉和虚脱感。但我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缓刑。
“老师,”由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浓浓的担忧,她往前凑了一步,看看校医又看看我,“千夏酱她……真的只是低血糖吗?她最近看起来……确实不太对劲。”她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瞟向我的肚子。
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我握着纸杯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几乎要将薄薄的纸杯捏碎。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前世敲代码时解决bug的专注力被全部调动起来,用来应付眼前这个关乎“存在”本身的巨大危机。
否认到底?校医明显经验丰富,而且已经起了疑心,再强硬否认只会显得更加可疑。坦白?不!这具身体的秘密、系统的存在、怀孕的时间悖论……任何一项说出来都只会被当成妄想症患者,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能暂时堵住她们嘴的解释!
“我……”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校医审视的目光,努力让眼神显得虚弱但坦诚,“对不起……老师,由美。我……我可能不只是低血糖。” 我决定半真半假,抛出一点“事实”作为烟雾弹。
校医的眉头微微挑起,示意我说下去。由美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我最近……压力很大。”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疲惫和难堪交织的情绪,这倒不完全是演的,巨大的变故和身体的折磨本身就是巨大的压力源,“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我……我有点……厌食。” 我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吃不下东西,看到食物就想吐……晚上也睡不好,总是做噩梦。” 我刻意将孕早期的生理反应模糊地归因于心理压力和厌食症的症状。厌食症也会导致停经、恶心呕吐、虚弱晕倒,这在青春期少女中并非罕见。
“厌食?” 校医的眼神果然凝重起来,审视的目光从我的腹部移到了我的脸庞和身形上。小林千夏这具身体本就纤细,加上这两周我的魂不守舍和孕吐折磨,确实显得比一般高中生更加单薄,眼下浓重的青黑也佐证了睡眠问题。
“是的……” 我垂下眼睑,避开她的直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子,“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控制不住。一想到吃东西就……恶心。” 这是实话,只是原因不同。
“千夏酱!” 由美惊呼一声,眼圈更红了,显然被这个解释触动,暂时压下了之前那个更可怕的猜想,“你怎么不早说啊!难怪你最近脸色这么差,早饭也不吃……笨蛋!” 她带着哭腔埋怨,更多是心疼。
校医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她走过来,用手背再次贴了贴我的额头,又轻轻抬起我的手腕测了下脉搏。“脉搏还是偏快,虚弱。” 她放下我的手,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小林同学,厌食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会严重影响你的健康和发育,甚至危及生命。你今天的晕倒就是身体在向你发出严重警告!”
她坐回椅子,目光紧锁着我:“你需要专业的帮助。保健室可以提供初步的心理疏导和营养建议,但我强烈建议你告知你的监护人,尽快去医院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学校也可以为你联系相关的心理辅导资源。”
告知监护人?去医院?我心头一紧,这同样是一条死路!小林千夏的父母……我对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如果知道女儿“厌食”到晕倒,必定会带她去医院。到了医院,一个简单的尿检或者血液HCG检测,就能立刻戳穿我的谎言!
“不……不要告诉我父母!” 我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真实的惊恐,“他们……他们现在也很烦心……我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老师,求您了!” 我抓住校医的白大褂袖口,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迅速积蓄起泪水——这次一半是急的,一半是身体不适的自然反应。孕激素真是情绪波动的绝佳催化剂。
“老师,千夏酱她……” 由美也露出恳求的神色。
校医看着我们两个,眉头紧锁,显然陷入了职业责任和对学生隐私、意愿尊重的两难境地。保健室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我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无所不在的系统提示音,再次精准地切入我的意识:
【滴。】
【侦测到宿主面临身份暴露风险。】
【分析宿主当前处境:生理虚弱,心理压力过大,外界关注度提升。】
【启动紧急预案:初级‘生理状态伪装’模块。】
【模块说明:可暂时性、有限度地模拟‘厌食症伴低血糖’生理特征,干扰常规医学检测(如基础体温、脉搏、血压等表层指标)。持续时间:72小时。冷却时间:168小时。】
【是否立即激活? (是/否)】
伪装模块?!
我瞳孔猛地一缩。这破系统……在这种时候终于有点用了?虽然只是暂时的、有限的伪装,但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激活!立刻激活!】我在脑海里几乎是吼着确认。
【指令确认。‘初级生理状态伪装’模块启动中……】
【能量注入……神经信号模拟……生理指标微调……】
【伪装已生效。倒计时:71:59:59。】
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的电流感瞬间流窜过四肢百骸,并不痛苦,反而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覆盖在身体表面。
我能感觉到自己紊乱的心跳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稍稍抚平,强撑精神带来的虚浮感被巧妙地放大,伪装成更深层的虚弱。连刚才因为紧张和孕吐残留的潮热感都褪去了一些,呈现出一种更符合“长期营养不良”的冰凉。
校医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身上一丝微妙的变化?她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刚才还因极度紧张而潮红的脸颊似乎褪色得更彻底了,呈现出一种纸一样的苍白,呼吸虽然依旧急促,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恐慌感似乎……沉淀下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担忧的无力感。
“小林同学,” 校医最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无奈和不容置疑,“不告知监护人这一点,我不能完全答应。你的情况已经影响到你的生命安全了,学校有责任保障学生的健康。”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 她话锋一转,“考虑到你的情绪状态和意愿,我可以暂时不立即通知你的父母。但有几个条件。”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
“第一,今天你必须留在保健室观察休息,下午的课不用去了。我会给你一些口服补液盐和易消化的营养剂,你必须按要求喝下去。” 她指了指刚才的葡萄糖水和旁边一小包冲剂。
“第二,从明天开始,每天午休时间到我这里报到一次,我需要持续观察你的情况,包括体重、血压和基本精神状态。我会给你制定一个初步的营养补充计划,你必须严格执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校医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我给你一周时间。在这一周内,你必须认真思考,调整心态,努力进食。如果到下周这个时候,你的情况没有明显改善,或者再次出现晕倒等严重状况,我会立即联系你的家长,并强制要求你接受专业医疗干预。明白了吗?”
一周……72小时的伪装时间绰绰有余。一周后……再想办法!至少眼前这关,暂时……过了?
我像虚脱一样,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只能重重地点头,声音细若蚊呐:“明白了……谢谢老师。”
“由美同学,” 校医转向由美,“小林同学现在需要安静休息。你先回去上课吧。另外,”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作为朋友,希望你能多关心她,鼓励她,但今天在保健室看到、听到的事情,在得到小林同学允许之前,请暂时保密。”
由美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我明白的,老师!千夏酱,你好好休息!放学我再来看你!” 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又对校医鞠了一躬,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保健室。
门轻轻关上,保健室里只剩下我和校医。她开始调配补液盐,动作利落。我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
伪装模块在悄然运转,模拟着“厌食症”的虚弱体征。而在我平坦的小腹深处,那个被系统判定为“状态良好”、将近三个月的胚胎,正无声地汲取着养分,宣告着它的存在。
危机暂时解除,但只是推迟。校医的怀疑并未消除,一周的期限像一把悬颈的铡刀。由美虽然被暂时安抚,但她眼中的困惑和猜测并未消失。
还有那个系统……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供帮助?它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更深的疲惫和茫然席卷而来。我成了小林千夏,一个被困在陌生躯壳里的灵魂,一个被强行绑定系统的宿主,一个怀着不知父亲是谁、时间线错乱胎儿的……“母亲”。
前路,一片漆黑。只有腹中那微小却顽强的生命脉动,和脑海里冰冷的系统倒计时,在死寂的保健室里,无声地提醒着我残酷的现实。
校医将温热的补液盐递到我手边:“喝了吧,慢一点。”
我看着那杯澄清的液体,胃部条件反射般地抽搐了一下。厌食症患者对食物的排斥……现在,这也是我需要“扮演”的一部分了。
我接过杯子,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