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靠着一口气，竟也误打误撞真找到了出去的路。
修为几乎散尽，大病初愈的羸弱让离开魔宫的她就是一块行走的，香喷喷的鱼肉罢了。
从魔宫逃出后，便是陡峭的悬崖峭壁，连着的石桥地步深不见底，不见绿植，倒有变成枯枝般的藤蔓蜿蜒遍布。
苏小小没有思绪，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离开，她不敢回头，忘记痛意只想拼尽全力逃离。
那藤蔓似有生命一般，在苏小小经过时发出噼啪的碰撞声。
在即将穿过石桥时，苏小小好似闻到了一股花香，甜腻异常，让人不禁停下脚步，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一般。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呼吸不畅，胸口沉沉闷闷的疼痛，脚踝瞬间被什么湿滑冰冷的东西圈出。
她遂然惊醒，低头才发现，一条黑白纹理的蛇拉缠着自己的脚，那蛇吐着猩红的蛇信，正张着獠牙咬破了苏小小白嫩的小腿，鲜血流下，恐惧让她忘了痛意。
苏小小这才发现，周遭响起了“嘶嘶”声，她定睛一瞧，竟是.......
一群蛇，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她一向胆小，海里物类那么多，苏小小最怕的便是没有腿的海蛇一类，别的鲛人不同她这样，苏小小年龄还小一点儿的时候没少吓得哭，拼命往云笠长老怀里躲。
眼前的画面带来的心理阴影，只叫苏小小百来年后都常梦见。
就在她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命丧蛇堆时，突然听见了利爪刺破皮肉的声音，血流成河，血肉模糊。
蛇血溅在了苏小小身上，素蓝的长衫被晕染成了一团一团的红，像一颗圆润莹白的珍珠被沾染了艳丽的红，冲击感带来的破碎感，仿佛让她也更添了几分夺目的美。
那血液的黏腻的触感让苏小小止不住的恶心，她呆滞的，惊恐地看着汐月。
汐月的右手化作蛟龙的原型，利爪上还扎着死掉的蛇类残肢，绝美的脸上沉着的脸色宛如深渊，冷眸居高临下睥睨着中了蛇毒，狼狈不堪的苏小小。
当她嫌恶地扔掉利爪上的血团，然后俯身掐住了苏小小的脖颈。
利爪已经化作了冰冷洁白的手，汐月力道不小，冷声道：“我看你真是想死。”
她将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划破了一条小口，并不顾苏小小的挣扎，强行塞入苏小小的嘴里。
这是作甚？！
苏小小尝到血味，慌张而害怕。
汐月却觉得有趣，端详着她的脸，愣是好半晌才将连着白丝的手指抽出。
苏小小弯腰咳嗽，只当刚才尝到的是蛇血，她干呕得厉害，汐月却已经淡然起身，她已经看出这条蠢鱼似乎很怕蛇，便故意抛下一句，“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我将你抛蛇窟里去。”
死的方式有很多，但绝不愿意选被蛇吃掉那一种。
汐月已经抓住自己了，逃也不可能逃掉，苏小小如今修为散了，连遇险后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她光着脚，跟着汐月慢悠悠回了魔宫。
被缠绕过的脚踝仿佛错了位，脚底也被磨破了皮，流了不少血。
汐月懒得管她，没将这条鱼直接掐死，她都该烧高香了。
汐月见她生无可恋要死要活得样，觉得十分碍眼，于是忽悠道：“我知道你想回去，但你们长老想你留在这，知道吗？”
“我知道你想回去，但你们长老想你留在这，知道吗？”
汐月这句话一说出口，苏小小都懵傻了。
蠢鱼就是蠢鱼，心里想的什么，面上全表现出来了。
苏小小的神情从最初的震惊变成错愕，最后眼皮一眨，顷刻间水汪汪的，长睫也被浸湿，眼泪大颗大颗簌簌往下掉。
那眼泪沿着下颌垂落，掉到地上时便化成了小珍珠。
“你骗人......”苏小小哽咽道。
要不说她蠢，说她傻得好骗呢。
嘴上说着汐月是骗她，可给出的反应，明显就是相信了。
汐月忍住笑，假装正经的继续忽悠，“那天在寿宴上，你也听见了，仙魔两族即将迎来大战，你那天后长老说了，让你待在魔界，当鱼质。”
“长老才不会......”苏小小泣不成声。
汐月知道她更相信了，“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她写了信给你，要看看吗？”
苏小小点了点头，汐月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法子骗她，能说出这话，当然是有备而来。
叫人送上提前准备好的书信，苏小小甚至顾不及身上的痛，一瘸一拐从侍者手里抢过来。
信上确实写着，让苏小小老老实实待在魔界，甚至还说让她乖乖听魔尊汐月的话，否则对方一怒之下，灭了南海鲛族，让苏小小勿要忘本，勿要忘记身为鲛族之人，应当以全族安危为重。
文绉绉的话，生涩难懂，但大概意思苏小小还是看懂了。
但又说不上哪奇怪，她虽只见过云笈长老一面，可对方温柔谦和的模样与信中这充满了上位者的严肃语气全然不同。
鲛人族避世多年，并非品性喜静，恰恰相反，鲛人族的小鱼们都喜欢热闹，上天垂爱鲛人族，给予她们异于常人的修炼体质，得天独厚的居住环境，也不同其他族类在修行上步步难行，动不动就是天谴与雷劫。
鲛人族就是上天的亲女儿，被赋予了其他族类望而不及的优待。
可偏偏品性纯良，便越是容易遭人蒙蔽，早在几万年前，鲛人族险些迎来灭族之灾。
仿佛魔咒一般，只要出了南海去到人界、魔界、仙界、妖界、鬼界的鲛人族，没有一个迎来好下场。
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与一身纯净之修为，自然引起了其他族类的觊觎。
鲛人族心太善良，又总是对一切事物报以美好的幻想，三言两语便能被骗，且对方略微示弱后，便会倾尽全力帮助对方。
险些给整个鲛人族迎来灭族杀身之祸，被骗了身，骗了心的小鲛人们不少心痛难耐，更有甚者自暴自弃险些入魔，甚至因为求而不得，而选择结束生命。
当时的族长便留下规矩，鲛人族避世不出，居于南海之畔。
而规矩是鱼定的，却不是死规矩。
一代又一代的族长，直至如今，鲛人族的小鱼们偶尔溜出去玩，族长跟长老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叮嘱不可随意与人私定终身，天黑就要回家。
汐月看着眼前的蠢鱼，暗自摇头，几万年都过去了，这鲛人族依旧与传闻中一样，没什么长进，反而还退步了。
“行了，别哭了。”汐月将她推到软榻上坐着，“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你们长老的信我也给你看了，现在还闹着要走吗？”
苏小小眨巴眨巴眼，委屈到极点也是非常漂亮的模样。
半晌后，她摇了摇头。
汐月没想到这鱼能这么傻。
傻点也好，傻点容易忽悠。
她大发慈悲伸手，用指腹并不温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泪花，“乖乖听话，懂吗？”
苏小小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哭腔道：“我脚好疼啊。”
那双白嫩的小脚磨破了皮，血迹都沾在了大殿地板上，小腿被蛇咬到的那块也变成了淤青，望向汐月的双眸都是通红，瞧着还怪让人怜爱的。
汐月让她去躺着，苏小小大概已经认定好了要留在着的事实，心理负担也就没那么重了。
在南海的时候，受伤了，委屈了，便会找长老跟族人倾诉，在这魔宫中，苏小小只认识汐月这一个女魔头，下意识便对着汐月说了。
汐月生性残暴，并不吃她示弱这一套。
本意是不想搭理，但瞥见那小腿上被蛇咬下的牙印时，骤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自讨苦吃。”她嘴上不饶人，却还是将苏小小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