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活动强度简直就是马拉松……
集会广场的分发结束后，她得继续跟着卡娅和士兵们奔波，一个点一个点地跑。
每到一处，都有上千的民众在场地周围等待、再度重复同样的流程——
上台简短讲话。
然后分发。
再上。
再发……
她连话都不用说，光是往那一站，就有之前听过演讲的人帮着解释。
只用干笑。
到第三个布施点时，米粒已经完全进入了人机模式。
舀粮食、给民众、说谢谢、被鞠躬、下一个。
舀粮食、给民众、说谢谢、被鞠躬、下一个……
——下一个！
动作熟练得已经是流水线的形状了。
她其实本可以摸鱼的，毕竟活儿都被抢了。
但感觉……
影响不太好。
而且，就只忙这一天而已——后面怕是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小圣女，你这表情也太僵硬了，搞得跟被强迫的一样。”卡娅在旁边偷偷提醒，“来，笑一个嘛。”
米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笑了……”女人惊恐地摇头，“太吓人了。”
“……”
就在米粒累得昏昏欲睡时，有个身影让她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一位瘦弱的老奶奶在接过粮食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圣女啊……”老人家眼眶湿润，“这是我家的一点干菜，您……您也尝尝。”
米粒呆住了。
这些人自己都吃不饱，却还要把食物分给她……
“奶奶，这……这我不能要。”
“拿着吧孩子。”老奶奶硬是把布包塞进她手里，“您给了我们这么多，我也得表示表示！”
说完，老人家满面笑容地迈着小碎步走远了，速度快得她追都追不上……
女孩看着手中的小布包，无奈叹了叹气。
“哟？还挺受欢迎的嘛。”行商女人晃悠着凑到她背后，嘻嘻哈哈地偷看，“快快快，打开打开，我也想瞧瞧里面有啥好东西！”
“没什么啦……”米粒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
里面是几片晒干的白菜叶……
——还有一小撮雪白的细盐。
于这个食物匮乏的世界而言，这已经是极其珍贵的调料了。
“嘶？！”卡娅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那点盐巴，“妈呀！这老太太该不会把你当亲孙女看了吧……”
“可能……吧？卡娅，你……你要吗？”女孩将小布包往她那边递了递。
“嗯？”
“你不是经常在外跑吗？这些我也用不到……”
“姐姐我不缺这些好吧，人儿老人家的心意你快点收好，别搞丢了小傻瓜！”
“噢……”
米粒将布包小心地重新收好，心情复杂。
……
傍晚时分。
活动接近尾声。
最后一个点是在贫民区的一处空地上。
这里聚集的大多是居无定所的流浪者，还有不少刚下工的工人……
当然，也有跟着队伍到处跑、越聚越多的志愿者，以及不少喜欢热闹的民众，放眼瞧去乱哄哄的。
流民们的穿着更加破旧，神情满是不带掩饰的疲倦。
可在看到米粒被好大帮人簇拥着出现时，眼中的麻木先是变为懵圈、随后浮现起好奇。
叽里咕噜地问过众人后，消息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原本死寂的氛围瞬间沸腾起来。
“圣女！真的是圣女！”
“我们有救了！”
“感谢上天！感谢女王陛下！”
这些平时被社会边缘化的人群，此刻眼中正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活力。
“各位。”她走到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声音沙哑，简短言罢，“今天的食物虽然……可能不够每个人都吃饱，但……”
她停顿了一下，扫过台下那些期待的眼神。
“我会努力让大家都吃上饭的。”
霎时，台下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
“圣女万岁！”
“丰饶圣女！”
“我们的救星！”
米粒深吸一口气，宣布开始了今天最后一次的分发。
其实早在第二个布施点时，原定的仓储便已捉襟见肘了。
那些粮食大部分来自刚刚改建的西区——原本荒芜的土地，在米粒的劳作与专业设备的控制监测下，短短三天就变成了亩产量恐怖的超级农田。
但时间紧迫，缺口同样也大得吓人。
是后面配合上了爱森堡粮储的大放血，这才足够让所有人都吃上一顿饱饭。
也不知道赛拉菲娜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予以了这方面的所有许可……
伊芙琳现在也找不到人去哪儿了……
卡娅都在吐槽着，这简直是奢侈到极点的事情。
但总归……
同喜同乐嘛。
因为志愿者多得塞不下，所以米粒现在啥也不用干。
“喂，小圣女。”卡娅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青菜碎在粥面上摇来摇去，“来，尝尝你自己种的好东西。”
女孩接过碗，低头看着朴素的白粥。
这是用她的能力催生的粮食熬制的，乍一看平平无奇。
“神迹”么？
她轻轻舀了一勺，送到唇前吹了吹，放进嘴里。
甜甜的，软软的，带着淡淡的米香……
——确实平平无奇。
就是普通的粥，入口丝甜。
没有盐。
也没有白糖。
“咋样？”卡娅凑过来问道，“好喝吧？”
“挺好喝。”米粒轻声说道，“就是——一般的……粥的味道？”
“这不废话嘛！”女人大笑着拍着她的肩膀，“不过你看那些人的表情，比过年还开心呢。”
米粒抬头看去，确实如卡娅所说。
那些平日里被生活压弯腰的人们，此刻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孩子们围着大锅转悠，满是欢笑和兴奋。
老人们坐在一旁的树下，慢慢抿着粥，眼角都湿润了。
“确实……挺好的。”米粒喃喃道。
“行者大人！圣女大人！”
正当她发着呆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米粒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脱下了外骨骼头盔的年轻士兵正朝她们走来。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稚气，手里拿着一个空饭盒。
“哟，小兵哥！”卡娅大大咧咧地招手，“换岗了？”
“是的！”年轻士兵腼腆地笑着，红着脸看向二人，“那个……圣女大人，我能不能……也喝点粥啊？我已经站了六个小时的岗了……”
“当然可以。”米粒连忙起身，“辛苦你了。”
小兵哥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圣女大人站岗是我的荣幸！”
负责分发食物的工作人员笑着接过饭盒，舀了满满一大勺热腾腾的米粥到他的饭盒里。
年轻士兵双手捧着，眼中满是感激：“谢谢！真的谢谢！我……我们一家都很敬仰您！”
“敬仰什么的……就算了吧。”米粒尴尬地笑笑，“大家都一样，都不容易。”
士兵喝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这也太香了吧！”他忍不住感叹，“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饭盒，找了个角落蹲下，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米粒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若有所思。
“他们也很辛苦呢……”她轻声说道。
“废话。”卡娅撇嘴：
“当兵的表面威风，其实都是普通人。”
“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有父母要孝敬。”
“为了几口饭，谁不拼命？”
说着，她指了指那个年轻士兵：“你看他的样子，估计家里也不富裕。能当上爱森堡的正规军已经很不错了。”
士兵吃完粥后，又兴冲冲地举着小勺跑回锅边，指着锅底还剩的米汤和锅巴。
“这……这个我能带走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给家里也存些……”
“这些晒干了，可以做好多好多面疙瘩汤呢……”
“当然可以。”米粒点点头。
“太好了！”士兵兴奋得像个孩子。
“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他们肯定不相信我见到了真正的圣女！”
看着他开心的样子，米粒叹了叹气。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我妈，还有我妹。”小兵哥说着的时候，眼中满是温柔，“我妹今年才十二岁，特别爱吃甜的。可惜我没能买到，没法给她带……”
“她说等长大了也要当兵保护大家，可我想她能去好好读书……”
“都可以的，看她喜欢什么吧……是个好孩子。”米粒回着话，帮他一起铲着锅巴，最后装了满满一大袋：
“你多带点回去。”
“这……这太多了吧……”
“没关系的。”
士兵接过粮食，眼眶都红了。
“谢谢圣女大人……真的谢谢您……我……我一定会记住您的恩情的……”
“噗……”米粒欲笑又止，赶忙止住，“咳！别这样说，好好照顾家里。”
不过小兵哥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收集完自己需要的锅巴之后，主动帮着其他流民打包收集。
他动作麻利，态度认真，是个热心肠的。
卡娅又游手好闲地晃悠了回来，在一旁啧啧称奇。
“你还真是……看不出来啊，小圣女。”
“什么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