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那么大了。

我独自站在卧室的窗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大雨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本就灰蒙蒙的世界这下根本看不清了,花园里不认识的花草在狂风暴雨的蹂躏下剧烈地摇摆挣扎,依稀还能看见远处的森林轮廓,那些张牙舞爪的枝干依旧在静静回望着我,好像在期待我的下一场名为‘饥饿与恐惧’的舞台剧。

曾经我喜欢雨天,因为那意味着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与那个恶心的世界隔绝。

现在,雨点却像某种祷告的钟声,持续敲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只是个猥琐男而已..死了就死了吧,那种人渣活着也是浪费资源呢。”

我对着玻璃上自己那模糊不清的倒影轻声呢喃,单纯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事实。

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催眠自己,所以轻盈的声音淹没在了大雨之中,自然无人听见。

“哈,真是的...在成为英雄的路上,双手沾染鲜血是理所当然的...”

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

充满自我欺骗的话语,刹那间便被身后风拉动卧室大门的撞击门框声打断了,伪装出的坚强姿态也不堪一击地碎掉了,身体很诚实地就已经做出了道歉的姿态,一下子坐在地面上,疯狂地求饶,双手紧捂眼眶,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

可笑的是,一闭上双眼,那个时候男人惊恐的瞳孔,在我的脑海中就不断放大,像是某种精神污染一般占据了我的脑子,压的我没办法呼吸。

“嗯...啊哈....哈!”

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将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觉从肺里排出,明明前世连一条鱼都没有亲手杀过的我,居然真的杀死了一个人。

“...”

不自觉地想要哭,但是眼泪早已经流干了,脸上的泪渍被冷风拂过勾起的凉意,比因只穿着单薄睡裙而光裸着的小腿接触到冰冷地板的感觉还要刺骨,它在隐约提醒我那个洗不掉的罪恶。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最开始真的几乎要绝望了...

从那片森林逃回来后,我把自己锁在卧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就连门也锁上了,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将身体所在被窝里,等到眼泪哭干了就睡着了。

但是哭过之后,现在心里只有一丝残余的悸动。

该说是我太没心没肺,还是说人的自我调节能力其实太强了呢。

...也许是我真的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邪恶魔女了吧,所以也渐渐失去了那份渗人的杀人实感。

再加上时间像窗外这场雨一样,将我心中那份自我厌恶感几乎洗的差不多了。

现在已经可以勉强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时候的事情了,刚才那样的难堪,也只是一种条件反射,不过睡觉就没办法了,只有等自己实在太困,根本没有余力去想起那张难看的臭脸才行。

只是——

咕噜噜...

腹部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胃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执着着提醒我可能饿死的概率不是0%。

饥饿感不解风情地将我从自我沉溺的悲伤泥潭中狠狠地拽了出来,我缓缓地抬起头,揉了揉还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心里依旧讷然。

悲伤和恐惧被饥饿压制了下去……暂时的,平静回到了我的脸上,不过那挥之不去的某种癫狂好像残留在我的心里。

之前到底是怎么了...那个时候,明明怕得不得了,为什么还在大笑着?

...简直就跟人格分裂一样。

我扶着墙壁站起身,双腿摇摇晃晃地扶着窗槛,穿的睡裙因为先前的狼狈遍布褶皱,面前的玻璃窗决定让我先欣赏一下现在自己有多难看。

玻璃上凝结着水汽,映出一个模糊而苍白的轮廓,那女孩的银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自己苍白的脸颊上,紫水晶双眼中还隐含点点剔透的泪光。

那个洗手间镜子中的少女明明哭起来是那么地让人心碎,对比起来,另一头的自己却活像个被人始乱终弃的小怨妇!

明明自己这张美丽得让人难忘的面孔和她几乎没什么差异。

可为什么,气质却天差地别呢...

我想,一定是因为这具皮囊之下的灵魂早已腐朽不堪了。

盯着玻璃窗上反射出来的凄厉长发小女鬼,总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可以直接恐怖片出道。

自怨自艾时间就到此为止吧。

依旧习惯性地光着小脚,但也没那个心情去欣赏自己的身体了,之前在森林里奔跑好像扭伤了脚踝,不过现在也似乎好了,脚趾因为地板的寒冷而微微蜷缩。

作为魔女唯一发现的最大好处就是身体似乎不易沾染尘埃,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跟个行尸走肉一样地走出了卧室。

像是上了发条的自动人偶,又一次徘徊在洋馆里,我继续重复着寻找食物的无效流程。

而且这个样子似乎更像游荡在洋馆里的白衣女鬼了...

明知就算再继续多少次,食物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像游戏那样刷新,但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麻痹自己,显得自己好像还在努力挣扎着活下去的样子。

不过身体不会给我麻痹的机会。

“啊...!”

应该是由于太久没进食导致的血糖低吧,在地下室探索的时候突然觉得视野瞬间昏沉沉的,于是整个人倒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小小的悲鸣声。

这具身体的脆弱远超我的想象。

不觉得伤心和难过,只感到滑稽与好笑。

不过也没持续太久。

“诶...?”

好不容易等到注意力重新聚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堵墙壁似乎有些异样。

费了一点力气才重新站立于地板上,晃晃悠悠地走上前,用手敲了敲,传来的声音空洞而沉闷,用力一推,那面墙壁竟如一扇暗门般缓缓自动打开了。

吱呀。

门的背后是一条深邃的走廊,墙壁上镶嵌着不知道熄灭了多久的火把支架。

轰!

我捂住了鼻子,往里面望了望,结果刚把脑袋伸进去,墙上的火把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一个接一个地燃起。

“这是什么魔法感应吗?”我吃了一惊,面对眼前这像是自动感应灯一样的东西,还是怕得要死。

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火能燃烧说明应该有氧气吧。

令我没想到的是,走廊的尽头居然是一个地牢。

阴暗潮湿的空气舔舐着我的体表,带来刻骨铭心的寒意。

这个地方居然有好几处关押的房间,巨大而厚重的铁栅栏将它们与外面隔开,每一个小隔间里面都叠满了镣铐与锁链等银质物品,末端的镣铐上还残留着暗褐色血迹,它们静静地悬在那里,金属体表闪着寒芒的银光似乎在无声提醒着我来自曾囚禁于此的那些人的痛苦与挣扎。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着最近的房间里,地上那根细长而粗壮的链子,直径几乎快跟我的腰围一个大小,不由得瞳孔猛然骤缩,难以相信在这光鲜亮丽的洋馆之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是用来关押和囚禁谁的?这么大的锁链究竟是为了扣押人...还是怪物?

不适感像蟒蛇一样绞住了我的心脏,光是待在这里我就快要窒息了,只能仓皇地逃离了这片阴暗,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还在追赶。

匆匆关上了暗门,回到大厅以后,我坐在唯一完好的沙发上,只觉得胃部的轻微不适真是烦人。

“如果我真是魔女的话...不应该长生不老,不老不死,甚至不需要进食吗?”我自言自语地抱怨着,隔着轻薄的连衣裙揉了揉自己平坦的柔软腹部,边摸还边担心,连一点赘肉都摸不到,这身体是不是太瘦了。

虽然我…是魔女,也许我能比普通人挨饿更久,但看起来终究还是会饿死。

带着复杂的心情,不由得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退路,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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