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皇？里安，不行！太危险了！那个魔女……她……你不能去！”她的声音带上了明显得到哭腔，身体也颤抖得不行，“五年前的那件事……你忘了吗？你不能去！绝对不行！”
她的反应，比想象的要激烈得多。
里安看着她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和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那份愧疚更深了。
怎么会忘了呢...明明五年前的那场灾难，她也是亲历者，现在的这副模样完全是出于对他的担心。
“这是命令，也是……我的宿命。”但是里安很清楚，这个时候必须说清楚，任由她那双温暖的手触碰自己，不过他那冰冷的眼神，倒是因为她这急切的反应，终于有了一些人类该有的温度，“不用担心，我只是去调查一下。”
苏尔缇娜看着他眼中的决绝，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只是那双眼中的急切与心疼已经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是啊……宿命。这些年，你一直背负着这些，一定很辛苦吧，里安。”
她松开了手，微微垂下眼帘，轻轻地呢喃着，像是在感叹，更像是在自责。
“对不起……总是让你这么辛苦，还总是让你在我和任务之间为难。没关系的，我不在意约定，真的，只要你能好好的…能够平安归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而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眼中已经满含晶莹的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还是故作坚强地抹了抹泪水，努力挤出笑颜。
里安看着她的眼泪，冰封许久的心脏终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总是这样。
她总是这样很懂事，把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一位，明明很失望，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他，生怕给自己增加负担。
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里安终究还是心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丝愧疚。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情感，但他知道，眼下必须给她一个保证。
“我会回来。”里安上前一步，指腹拂过她的脸颊，拭去那片泪水，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她那温润如玉的手，触感冰凉得让他心微微一动，随后凝视着她的眼睛，用平静却尤为郑重的语气许下了那个承诺，“缇娜，我答应你，等到解决了白皇的事情，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到时候，再一起好好吃饭吧——
“——这是约定。”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话语中透着一股铿锵有力的坚定。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约定。
所以，他重新立下了一个约定。
苏尔缇娜听着他真切的话语，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泪水肆意流淌在她秀丽的脸庞上，少女迅速低下头，用手背擦去眼泪，再抬头时已经破涕为笑。
“嗯！我等你，里安。无论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
她用力点点头，紧紧握住里安那只手，贴在自己双颊，微不可察的红晕爬上了她秀丽动人的面孔，她感受着男孩掌心的热量，仿佛要将这份温度好好铭记下来。
月光下，圣女的笑容纯净而温柔，少女羞涩而又夹带着几缕泪光的模样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快去吧，里安。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我英勇的骑士...”
她很快就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仰起脑袋，如花般的脸上带着泪痕，却依然在对里安微笑着，
声音充斥着浓浓的依恋与不舍，“
“主会……不，是我，我作为圣女，一定会永远庇佑你！”
她紧接着走到祈祷台，拿起一个她亲手制作的小小的银质徽章，轻轻地放在里安的掌心。
里安低头看了看，那是一个百合花图案的圣徽。
“我空闲时间偷偷学着做的...看到它的时候，你就能想到我了。”
“很漂亮，就像你一样。”里安低头看着徽章，目光柔和。
“呀！真...真的吗！”
女孩一愣，随后超量的绯红从她的脖颈瞬间爬上她整个面部，连带着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霞色。
“嗯。”
里安倒是没怎么在意她的样子，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已经逐渐放在了那个即将到来的任务上。
不过他最后紧紧看了苏尔缇娜一眼，眼神复杂，似乎还有万千话语想说出口，但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只是沉默地将她此刻的样子深深刻了在脑海中。
与那温暖的烛光和光芒中的少女道别，随即少年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然后纵身一跃，彻底融入了窗外无边的风雨与黑暗之中。
苏尔缇娜追了上去，只看到他彻底消失在滂沱的夜雨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露台上，只剩下苏尔缇娜一人。
脸上的红晕与泪痕犹在，印证刚刚里安的到来并非幻觉，只是那双清澈的翠绿眼眸，在目送里安离开的方向时，逐渐染上了深邃的偏执。
不管是先前的温柔、体谅、担忧、亦或者是刚刚所展现出的那份热恋少女般的羞涩，所有的一切，此刻从她的脸上一扫而空。
在那明亮而圣洁的动人碧眸中，悄然酝酿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晦暗幽潭，深处蕴藏着被压抑到极点的癫狂，先前身为圣女的那高洁的模样，仿佛只是一张好用的面具，如今已经被撕得粉碎。
“白皇……她居然又出现了？那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低语着，难以想象先前那个温柔的女孩此时声音冰冷得宛如万丈深渊。
“明明忘记了不是更好吗？里安。为什么要执着于那些会让你痛苦的记忆呢？”
“是我把你从地狱里拉回来的，是我封印了你的痛苦，是我...给了你新的‘家’。”
“对不起，里安。我很自私...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无论是五年前那个魔女，还是任何人。”
她缓缓闭上眼睛。
“毕竟五年前的那个时候...”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被里安触碰过的脸颊，好像贪恋着他指尖所留下的温度，“是你拯救了我...把我从那个深渊中救了出来。”
“现在该我拯救你了...作为圣女的我必将你从那个魔女的无尽诅咒中拯救出来。”
少女目光投向里安离去的遥远方向，声音轻得像是梦呓的同时，依旧浸透出不容忤逆的占有欲：
“只有我，才是你的归属...”
“因为……”
“——你能够看着的，只允许有我一人呢。”
圣女那轻得只有呼啸风雨能听见的呢喃，消散在了冰冷的夜中，无人知晓。
窗外，雨下的更大了。
——就像五年前那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