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点点头，俯下身子，夏弥嘻嘻笑了两声直接就扑了上来，感受着背上女孩的温度，趴在他背上的女孩柔软得和普通女孩一样，虽然他也没背过其他普通女孩。

回首望去，他和夏弥已经认识很长很长时间了，夏弥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女孩翘首以待地站在梧桐树下，忽然侧身望去，约定中的男孩骑着单车赶来，她的眉眼间露出了盈盈笑意，女孩坐上男孩的后座，双手轻轻环抱男孩的腰，他们的目的地是水族馆。

那一刻她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

他猜不透她的心思，他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可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身边的这个女孩儿，有时候他会无意识的望一眼宿舍的楼下，她总是站在那根庭柱下面背着手，透过树荫望着天空，似乎是在想什么，也似乎是在等他。

有时候会带着一大堆他喜欢的饭菜，恬静着坐在他的旁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把它们吃完，然后期待着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评价。

还有她脱下鞋光脚踩在水洼中，张着双手，彷佛在河中玩耍，夜风簌簌而过，细碎的雨滴旋舞着从她身边落下，唯美的让人永世难忘。

楚子航不知道那种感觉叫什么，夏弥就像偶然闯入他生活里的一个意外，像是砸进死水中的小石子，在水面上掀起一阵阵的涟漪。

“欸，师兄，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是不理你了你会不会伤心啊？”

夏弥突然问道。

楚子航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似乎那样的话他就又回到大一的时候了，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身边坐着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讲这讲那，他的宿舍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夏弥送的奇奇怪怪的小物件了，平时也不会有人给自己做一些饭菜了。

可一想到那样楚子航就莫名的感觉有些东西堵在胸口，似乎在爸爸消失的那个雨夜他也有这种感觉，非常的讨厌。

“会。”

“呜呜呜，师兄你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夏弥做出一副很感动的模样，“我都快要哭出来了。”

楚子航无声地笑笑，懒得搭理她。他已经习惯了夏弥说话的方式，她总是把一件事说得十分夸张，像是充满活力的小孩子，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夏弥就这样趴着，双手环抱楚子航，脸靠在楚子航的后颈，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悲伤涌出来，就像是海潮。

真是奇怪的女孩啊，她是龙类，是疑似初代种的近神生物，她生来就立于生物链最顶端，是足以俯瞰万灵的存在，可她现在却流露出人类般脆弱的，甚至是柔弱的姿态。

“师兄，如果你知道死亡即将到来，你会怎么做？”

“我？”楚子航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夏弥为什么要问这个，他沉默了一下，“我会给认识的人发讯息，说我去忙一件很麻烦的工作。”

“真有师兄的风格啊……”夏弥突然笑了一下，“你还是这么无聊啊，师兄没有想过反抗或者逃跑吗？”

“我不会逃跑的。”楚子航说道，“我不想因为逃跑而后悔了。”

“那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你会来救我吗？”

“会。”

“真帅啊，师兄。”夏弥突然挺起身子拍拍手，“我快要感动死了！”

很快，就到了夏弥的家，路明非和白辞似乎已经回去了，楚子航帮夏弥收拾了东西，也准备回去。

“师兄，等一下呗。”

“什么？”

“我刚刚给你熬了银耳羹，放了很多你喜欢的糖桂花，喝完再走吧。”

楚子航点点头，坐在餐桌上等着，呆呆着望着夏弥的背影。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没底。

他问过仕兰的同学、老师甚至是校长，可没有一个人没人记得她。诺玛的资料向来都是完整的，夏弥的家和诺玛的记录完全就对不上号。

夏弥……真的是夏弥吗？

不过他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了，一方面是因为夏弥已经把一大碗银耳羹端上来了，另一方面……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来，师兄，这可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美味喔！”

夏弥笑吟吟的看着他，然后坐在他对面，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楚子航吃完，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沉重的像是有个人拿着榔头在他脑袋上勐敲了一下，连颈椎都摇摇欲坠。

“抱歉啦，师兄。”

夏弥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楚子航，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师兄可真傻……

小妖精的东西是不能随便乱吃的，就像是唐僧，经常被女妖精纯良的外表给骗到。

“师兄，其实他们所有人都是为了我哥哥来的，现在全世界的混血种都要来杀我的哥哥，你们要杀的是芬里厄，而我是他的妹妹，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在你们的神话里，我就是那条环绕中庭的巨蛇。”

“别担心啊，师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只要安安静静的睡一觉就好了。”

她拿出手机，解锁屏幕，荧光照亮了她的面庞。

她打开相机，轻轻的按了一下屏幕。

师姐老是这样，她看过师姐的相册，相册里除去一些点心、美食的照片外，就只剩下一个特殊的相册分组。

那全是路明非的照片。

师姐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煞笔。

夏弥看了一会儿，手指轻点在删除键，手机自动跳出“是否确认删除”。

她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却久久没有落下。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才会抱有希望的呢？

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地打破了自己的记忆封印？

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人和龙类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可为什么……仍然会抱有期待呢？

她突然就笑了，笑了一会儿，冰腻柔软的纤手不知何时十指相扣，她环抱着膝盖，柔软的头发垂落在微蜷的背上，将头埋入了膝盖中，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怪兽躲在黑暗里独自舔舐着伤口。

她可能会死的吧？

路师兄可不是他表面上那样脆弱无能，她以前就见过了，见过他的王座从高天之上倾覆，坠落的火光燃烧了七天七夜之久……

我们是敌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而我们……是背叛君王的忤逆者。

抱歉啦，师兄，我可能等不到你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