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爱森堡的民众们……”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广场，可一开口便带上了明显的颤动。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安静等待着，上万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米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念不下去。
那些“神圣使命”、“光辉恩泽”、“无上荣光”的华丽辞藻……
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有什么意义？
台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伊芙琳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咳嗯——！”卡娅在台下假咳两声，朝她努了努嘴，用手指分别指了指自己和米粒，然后抖着眉梢比向远处那些期待的面孔。
——随。
——便。
——说。
女孩从她的嘴型上读到了她的话。
她重新看向台下。
这些人……
都在等着她。
随即合上了讲台上的稿子：
“呼……我……我不太会说那些……富有文采的话。”
人群再度安静下来，连伊芙琳也愣住了。
“我只是一个……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
米粒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目光扫过远处无数张模糊的脸。
“如果……你们觉得，我是什么圣女，那我想说——我真的没多伟大。”
下面传来稀稀落落的轻笑。
“但、但是，我想帮助大家……”
“就像……就像我在围墙那边的诊所时，遇到的那些孩子们一样。”
她停顿了一下，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小朋友们渴望的眼神。
“虽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彼此……这是真的。”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也不是说说而已……真的就在身边。”
“无数默默无闻的人前仆后继，用自己的方式在帮助他人，哪怕素不相识……”
“我见过，有人即使自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看到邻居家断粮了，还是会悄悄送去一碗粥……”
“我也见过，有人冒着被变异怪物撕碎的危险，也要去救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你们，也是这样的人。”
女孩长舒一口气，抿了抿唇：
“每天辛苦工作，不为别的，而是真的想让家人过得更好一点。”
“明明自己也很累，但看到别人需要帮助时，还是会伸出手……”
“我知道……生活很难，柴米油盐老人孩子医药学杂，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半……”
“但你们从来没放弃过，还是在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这是真正的了不起，我由衷地敬佩大家……”
“所以……”
“如果我真的能帮到大家什么，那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的力量。”
“——而是因为……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学着怎么勇敢地去面对生活，去守护自己在乎的人。”
“我们都希望……孩子们能够健康长大，都希望家人平安无事，都希望明天、会比今天过得更好……为此努力、奋斗。”
“我不敢说自己能改变什么，但我想试试。”
“所以，你们的需要，我也会尽我所能。”
“就……就是这样，谢谢大家今天能到场……”
台下开始有人点头。
“我听说，今天要给大家发放一些东西……”说着，米粒侧头看了一眼台边堆积的物资：
“但在发放之前，我想问问大家……”
“——你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这句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食物！”有人大声喊道。
“药品！”
“工作机会！”
“让孩子们能上学！”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米粒努力辨认着每个声音。
伊芙琳在台下皱起了眉头。
这完全不在方案之内……
“好，我都记住了。”女孩等嘈杂声平息后才再度开口。
“虽然我不能立刻解决所有问题……”
“但我会努力带着大家……一步步攻克，不断推进，让大家看到每一步的成果，看到真正的……安居乐业……”
米粒深呼吸片刻，转身看向台边的物资：“今天准备的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帮到大家一点。”
说完，她深深鞠了一躬。
演讲结束。
全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米粒扶着讲台的扶手直起身子，望着台下挨挨挤挤却鸦雀无声的人群，心脏狂跳。
自己……
搞砸了……
赛拉菲娜要生气了……
就在她准备迎接女王的怒火时，台下却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圣女姐姐！”
是个孩子，声气清脆响亮。
“啊？”她愣了一会儿。
可片刻，那声呼喊就像一个开关，瞬间引爆了全场。
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蔓延开来，“丰饶圣女！丰饶圣女！”的喊声震得女孩耳膜发疼。
民众的眼神不再是麻木和敬畏，而是充满了狂热的激动与欣喜，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圣女万岁！”
“感谢圣女的恩泽！”
“愿圣女保佑孩子们！”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整个广场都在为之震动。
米粒被这突如其来的亢奋给吓傻了，呆立在台上，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些什么。
“小圣女，快下来！”
卡娅见状、立马冲上台，抽下自己的披肩裹住女孩，将她半保护半拖拽着带了下去。
“人群太激动了！先让他们冷静一下！”行商女人的声音在疯狂的声浪中几乎听不清：
“再不走可就危险了！你真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好了好了，喝口水先休息会吧。”说着，她从背后抽出一小瓶喷雾大小的水壶递给米粒：
“你再多愣一会儿，我真怕你腿软摔下去了。”
米粒回到了台后的角落扶着铁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发抖得厉害，脑子里还是懵圈的状态。
为什么会这样？
“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错？你简直太对了！”卡娅眼睛发亮，兴奋地拍着手，“噢……坏了，我也开始觉得你是圣女了。”
“……”
台下的欢呼依然汹涌，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特别清脆突出：“圣女姐姐说话好好听！”
她的话引起了周围一片会心的笑声，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温暖起来。
“是啊！比那些神棍强多了！”旁边有人大声附和。
“终于有人问我们需要什么了……”
“不像那些假模假样的家伙，上来就是什么‘旨意’、‘天降恩泽’！”
那位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眼眶竟然有些湿润，用粗糙的手掌用力鼓着掌，嘴里反复念叨着：“真话…都是真话啊……”
台下的民众开始朝台子涌来，想要站在更近的距离地看到她。
士兵们立即上前，用身体组成人墙举起盾牌，将兴奋的人群挡在铁栏外。
“保持秩序！保持秩序！”
伊芙琳大声指挥着士兵维持现场。
这种场面她当然见过。
而且见过很多次。
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拼命似的热烈……
热烈得吓人。
“副官！”一个士兵跑过来汇报，“他们的情绪太激动了！想要冲破警戒线！”
“加派人手！”
她看着在阴影下小口喝着水的米粒，眼神复杂，咬牙掏出通讯器：
“把保险全部给我锁死！所有人注意，禁止开火！——重复一遍！禁止开火！”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我顶住！”
“谁敢对民众动武，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