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你在装什么文艺青年嘛。”美纱忍不住笑出声。

“我说的是真的……”羽人低着头,像是怕被嘲笑,“我家离北海道那么远,老家那边还是个村。连电话亭都没几台,除了写信……就真的没别的办法联系了。”

他本来还想再解释什么,却看见美纱正捂着嘴笑,有些泄气地问:“你呢,不想家吗?”

“我没有家。”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停顿了几秒,好像在等他回应什么。

羽人没接话,只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听不懂,又像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美纱偏过头,勉强笑了下。紫色的眼睛映着月亮。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快点!”

本间不耐烦地站在小巷前发起牢骚。

小巷里没有灯,雪地上的脚印杂乱又被掩盖。

“话说回来,羽人,”本间把声音压低,问道,“你这么晚来这片地方做什么?”

“啊……是替坂田送资料。他说他临时要去东京一趟,把论文修订稿交给我,让我今晚之前一定送到……教授明早就要出成果报告了。”

“既然如此,放信箱里不就好了吗?”

“结果我下午去教授家,发现教授家没人,我就回去上课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担心教授看不到,我赶紧跑到教授家,结果发现门没锁,推门后就听到了奇怪的响声,跑进书房就发现教授趴在桌子上,身上插了一把刀。”

本间神色凝重。

“有什么不对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需要你送吗?那家伙去京都干什么?”

“好像是有个讨论会吧,对他来说很重要,鞠子……她应该知道。”

或许是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美纱小姐打着哈欠走到了路灯下,等着二人。

“真难办。国内知名教授在家中遇害,‘北方之都’那些记者怕是要挤爆现场。”

说着,本间瞥了羽人一眼:“这么简单的活你都干砸了。”

“报道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啊……”

“哼,你是‘北方之都’的记者啊。”美纱嫌弃地躲远了两步,“托你们的福,我莫名其妙就成了这条街的头牌呢。”

“诶?”

“哈?你居然不认识她啊,那女人可是这片地方最有名的陪酒女‘紫瞳美纱’。”

“——不是陪酒女。”美纱打断他,“我只是……在夜里工作而已。”

“美纱小姐,竟然是那种人吗?”羽人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美纱白了他一眼。

“喂!本间黑濑,第一天工作就迟到,你应该感觉耻辱!”

伴随着脚步声,一个穿着旧风衣、围着格子围巾的男人快步走来。脸上挂着长年不变的疲惫,手里还夹着没点燃的烟,一巴掌扇在本间的脸上,让羽人猝不及防。

本间立刻直了身体,转过身:“……樱庭警部。”

“你以为你是报社记者,还是夜总会的常客?”樱庭冷笑一声,看了羽人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美纱,“刚案发,你站这儿赏月聊天?”

本间有些尴尬地低头:“是、是我判断失误,没规划好时间……”

他的上司是位四十多的老光棍,因为退伍军人的身份以及良好的表现,在局里混的风生水起。但是,随着他站稳脚跟,把顶头伍长管理人的那套学去不少。

比起本间的性格,樱庭警部显然更有警察的威严。

羽人曾在报社实习的时候见过他,他当时和指责警察不负责任的记者争执。那其实是一个上班族自杀的案子,警方也是这样结案的。

……只不过那个人死的方式实在是太奇怪了,服用大量安眠药,随后却是跳楼身亡,于是我的同事就写了一篇,凶手下毒后将尸体抛下楼的报道。

但实际上,胃内容物还没完全吸收,说明跳楼前药效尚未完全发挥,也有人目击死者崩溃大哭,是忍受不了等待药效发作之前这段时间,主动选择了跳楼。

从刚刚开始,美纱就一直躲在羽人身后,似乎很畏惧他。

“美纱小姐……”

樱庭警部转头看向用余光注视美纱的羽人,眼神冷冽的说道:“你就是第一发现人吧。”

“啊……嗯。”羽人吓得一哆嗦。

“该不会,是你杀了人以后报的案吧?”

羽人一下子呼吸都停了半拍,眼神慌张地看向本间,却发现对方像是早已习惯,没什么波澜,只是轻声咂了下舌。脸上还有通红的掌印。

你在一旁装个什么劲啊……

“回答我!”

“是、是!不是……我只是给教授送资料。”

羽人见过樱庭警部怀疑人的模样,就像一条恶狼,咬住猎物死死不放。他害怕自己被错当成猎物。

“去现场。”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公寓楼走去。

昭和61年,2月3日。

——几小时后,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还在回味着本间先生嘴中的紫瞳女性。

是巧合吗?我以为紫色的瞳孔只有电视和影院里会出现,想不到竟然还能听到第二位有这双眼睛的女性,可即便如此,这也无法直接证明美纱小姐就是月宫的母亲。

月宫推开门,一瘸一拐的从诊室走出来。

“哟。”

看上去恢复了元气,又恢复了往日高傲的态度,不过自从和她混熟以后,这幅样子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甚至有些可爱。

“亚美帮我们联系校长了,今天不用去学校了。”

“那我也休息不了。”她坐到我身旁,尽管掺杂了被害人血液和消毒水的气味,依旧能嗅到淡淡的香气。

“对了,月宫。”

她歪着头看向我。

“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吗?”

“不是,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有人这么叫我了。”

“你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啊……”

“那所福利院的孩子都是这样吧,从小开始培养,只不过到我这里没人管了。”

我想起她那天在福利院的画前有些生气的样子,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提起福利院的事?”

“我说过我是灰姑娘吧,”她看着我困惑的模样,红着脸抱怨,“这可是想了很久的……听不懂就算了。”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说道,“刚刚听到了有趣的事,要听吗?”

她没有理会我,不等我回复便接着说道:“那个姓锦户的,私下在和医院里的人来往哦。”

——?

她看到我有些惊讶的表情,接着说,“没错,应该跟你在找的解放会有关。”

“从谁那儿听到这件事的?”

“这里的护士,因为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所医院,所以要为我新立个档案,进来好几个人,写的很慢,闲着无聊就在我旁边聊上天了。”

“那……有没有说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因为只是经常在医院附近晃悠,也许是和街那边的人会面也说不定。”

这也正常,因为锦户先生本就是那里出生的。

“除此之外呢,还有一个人也经常出没在这附近,就是那个……”

她察觉到什么,欲言又止,我也猜到了她想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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