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灵魂深处那根无形的“锁链” 的感觉清晰无比。
他看着掌心中那只小小前爪气息开始趋向平温。伤口处不再渗血，反而被一层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蓝色光晕覆盖着。
“活…活了？” 温羽青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天井上那轮诡异完成指引的皓月，“以汝血契”的四个字已经完全消散，清冷月光依旧，却再无任何提示性的灵异感。就在温羽青心神稍松，试图挪动身体靠向墙角的瞬间——
一阵前所未有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寒冷猛地袭来！并非环境的寒冷，而是从灵魂被“锁链”嵌入的地方蔓延开来的、能冻结血液的寒意。
他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咳嗽，喉咙里都泛上强烈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本能地投向怀中依然虚弱但气息平稳的幼猫——幼猫正稳定地散发着微弱的银光，显然正享受着生命的滋养与康复。
强烈的疲惫席卷温羽青全身，不是肌肉的酸痛，而是像熬了无数个通宵后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拖拽着灵魂下沉的沉重。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旁边的神像基座，视线无意扫过自己的手臂——等等！这袖子？！
温羽青惊愕地发现，自己原本合身的衣物，此刻竟然肉眼可见地变得宽松。粗糙的布料松松垮垮地堆叠在他缩小的腕骨上。
他惊恐又带着确认想法的心情，抬起自己的手臂——手臂确实纤细修长了许多，皮肤变得异常光滑细腻，在冰冷的空气中像覆了一层薄釉。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颊和下巴：
触感柔软细腻，下颌骨的线条似乎都圆润柔和了许多！ 他急切地摸向喉结—— “怎…怎么回事？！” 喉结，那个属于男性的明显凸起，几乎完全摸不到了！只剩下平滑无比的肌肤！
“不…不会吧…”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在他心中响起。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湿透紧贴身体的T恤下摆——因为淋雨和动作早就勾勒出身体的线条——那清晰的、属于成年男性锻炼痕迹的腹肌轮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略显单薄但柔韧的腰腹曲线！
“我的身体……变小了？！” 温羽青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成年男性的低沉沙哑，而是一种带着奇异清亮质感，隐隐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婉韵律的音色。
温羽青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重量”——不是脂肪，却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
怀中依然虚弱但气息异常平稳、甚至变得强健了一分的幼猫借助微弱的月光，他清晰地看到：
铅灰色皮毛下的干瘪瘦骨在快速充盈、覆盖上坚实的薄肌，呼吸深长有力了许多。
那条扭曲的后腿虽然依旧变形，但血肉似乎在蓝色光芒的滋养下加速愈合、消肿，正被一层坚韧的新组织重新包裹。
原本半死不活的气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稳、带着幼崽特有节奏的小呼噜声。
“这…这就是共享生命的代价？！”
温羽青瞬间明悟！契约生效的瞬间，他付出了部分生命活力，其外在表现就是身体逆向发育，生理年龄倒退回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期。
他用自己生命的能量，填平了它生命天枰的倾颓！
疲惫感席卷了全身，他抱住了身旁的幼猫，蜷缩在冰冷的石龛下，老旧木料霉味混合着幼猫身上伤口愈合产生的极淡腥气萦绕鼻端。
他穿着过于宽大、如同裹着湿麻袋的成年男人破烂衣服，浑身冰冷湿黏，身体每一个角落都传递着变异的陌生。
他强迫自己闭眼休息，但只要一闭眼，黑暗中似乎就闪烁着之前的狐妖。
那冰冷兽瞳的残影和深处暗影里可能存在的窥伺之眼。疲惫压倒了一切，最终他还是陷入了断断续续、噩梦缠身的浅眠。
……
……
当第一缕稀薄的灰白色天光如同利刃刺破天井上方积压的厚重云层时，温羽青被怀里小猫略带急促的“呜嗯”声拱醒了。
它的状况好了很多。虽然那条扭曲的后腿仍旧无法着力，但整个身体明显充盈了一圈，不再是之前皮包骨头的模样。
铅灰色的长毛蓬松了些，在微光下像蒙着一层薄霜。琉璃色的双瞳锐利依旧。
“饿…” 温羽青也感到了胃部的强烈抽搐。他挣扎着坐起，活动了一下依旧陌生纤细的四肢。
“喵”怀中的小猫啼叫了一声，小巧的鼻翼翕动着，似乎捕捉到了风中传来的气息。
它率先拖着伤腿，灵地避开瓦砾，朝着道观后方一个被茂密藤蔓几乎全遮蔽的破损小门方向一瘸一拐走去。
温羽青也勉强起身。
跟谁它的步子走去，推开湿滑厚重的藤蔓，外面景象豁然开朗。
雨后的山林青翠欲滴，空气带着泥土草木的清新。
而就在道观后墙不到三十步的地方，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清澈的溪流正潺潺流淌。
“鱼！” 温羽青眼尖，立刻看到了溪水中穿梭的几条肥硕银白色的鱼影！强烈的饥饿感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异样感。
“水…鱼…得抓住它们！” 他眼睛发亮，瞬间将那些烦人的身体问题抛在脑后。
温羽青笨拙地冲到溪边，伸手就去够那些看着呆头呆脑的银鱼。
他忘了自己现在身体力量削弱、协调性也因新身体而生疏。结果——“噗通！” 滑溜溜的溪石瞬间让他失去平衡，整个人狼狈地扑进冰冷的溪水里！
过于宽大的衣服瞬间吸饱了水，沉甸甸地箍在他纤细的身体上，勾勒出几分属于少女的、青涩而单薄的玲珑曲线轮廓。
幼猫蹲在岸边一块干燥的大石上，琉璃色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鄙视？连意念都懒得传了。
温羽青挣扎着站起，那过分纤细的腰肢线条和胸前虽不算丰满但显然不是少年应有的柔软起伏弧度在水光下暴露无遗。
他甚至感觉到裤子里异常光滑紧致的腿部肌肤触感。
“……” 一股更强烈的怪异感终于刺破了之前的误解壁垒！
但这念头刚升起就被更强烈的饥饿感和小猫的嘲讽目光压了下去。
“我救了你你总不能一点不报答我，猫儿抓鱼应该是基本功吧？虽然你还小但你已经需要学会帮家里承担食物来源了！”温羽青略微有些恼。
仿佛就在等这句话。
它轻轻跃下石头，优雅踱到溪水最深处上方的一块岩石边缘。
微微伏低身体，肩胛骨上一个银蓝色的星环瞬间光芒大盛！旋转速度陡然加快！
嗡——
一道无形却仿佛带着重压的环状波动以小猫为中心，瞬间扫过下游一片水域！
“哗啦！咕噜噜……” 刚刚还在温羽青腿边游弋的两三条肥硕银鱼，仿佛被瞬间施加了千斤重担，翻着白肚皮，晕乎乎地浮上水面！同时，温羽青也感觉自己身体周围的溪水猛地一滞！产生了强大的挤压感！
温羽青目瞪口呆：“……？” 这能力太实用了！
它微微昂起小脑袋，带着一丝“就这？”的意念波动看向他。
“也算是没有白救你了。我看这段时间的食物来源都要靠你了。”温羽青摸了摸它的脑袋苦笑道。
手指刚触及那柔软微凉的绒毛，小猫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它琉璃色的眼眸斜睨向上，清楚地传递出“低等生物竟敢用你的脏手触碰本尊？”的无语与嫌弃。
那条蓬松的尾巴甚至甩了甩，不耐烦地拍打了一下温羽青的手腕。
然而，它尖尖的小耳朵却违背意愿般地微微向后撇了撇，像是不情愿地认命，最终它并没有躲闪或挣脱，只是摆着一张“勉强施舍给你摸一下”的臭脸，任由温羽青笨拙地抚过它的头顶。
温羽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同时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映在刚刚平复下来的、镜面般的清澈水面上身影——
不是那张属于他记忆中属于温羽青、甚至不是他想象中的少年清秀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