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那疯子说的是真的吗?”他低声问身旁的乌卡洛夫。
乌卡洛夫没回答,只是盯着东方的天空。他的侧脸在微光中像一块冷硬的岩石,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一声尖啸划破天空时,伊万还以为是自己耳鸣。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炮击!”有人嘶吼。
乌卡洛夫猛地拽住伊万的衣领,把他狠狠拉倒在地。几乎在同一秒,整个工厂外围炸开了。
这不是普通的炮火。
天空中坠落的不是炮弹,而是金属柱——两米长的钨钢棒,以超音速砸向地面。第一根命中工厂西侧的围墙,混凝土像豆腐一样被贯穿,随后是震耳欲聋的二次爆炸。
“动能武器!”乌卡洛夫的声音在爆炸中几乎听不见,“他们用卫星投掷的!”
伊万死死捂住耳朵,但还是被冲击波震得鼻腔流血。整个地面在颤抖,仿佛有一头巨兽在地下翻滚。一根钢棒直接命中工厂中央的起重机,三十吨重的钢铁结构像树枝一样折断,砸向人群——
乌卡洛夫动了。
他抄起地上的一根钢筋,横跨两步,迎着坠落的起重机残骸挥臂——
铛!!!
金属碰撞的巨响甚至压过了爆炸声。钢筋在乌卡洛夫手中弯折,但他的双腿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起重机的残骸被硬生生改变了轨迹,砸在空地而非人群上。
伊万瞪大眼睛,喉咙发紧。
乌卡洛夫甩了甩震麻的手臂,钢筋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他低头看了一眼,随手丢掉,就像扔掉一根用过的火柴。
“别愣着!”他一把拉起伊万,“往地下室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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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仓库挤满了幸存者。
炮击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每一次钢棒撞击地面,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伊万背靠着潮湿的墙壁,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武器?”一名士兵喃喃道。
“轨道轰炸。”乌卡洛夫靠在门边,耳朵贴着铁皮,“他们把钨棒装在近地卫星上,靠重力加速砸下来。没有辐射,但穿透力比核弹还强。”
上校脸色惨白:“这技术只有大国才有……”
“现在敌人也有了。”乌卡洛夫冷冷地说。
伊万盯着他,突然意识到——乌卡洛夫解释得太详细了,详细得像是在课堂上讲解,而不是猜测。
炮击终于停止时,仓库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乌卡洛夫第一个推开门,爬回地面。
工厂已经不复存在。
方圆五百米内,地面像被巨人的手指戳过一样,布满直径十米的深坑。有的坑底甚至能看到融化的岩石——那是钨棒撞击产生的高温。
“全完了……”上校跪倒在地。
乌卡洛夫扫视了一圈,突然快步走向某个弹坑。伊万跟上去,看到坑底插着半截没爆炸的钨棒,尾部印着一串编码:PROJ-77 “铁砧”。
“这不是敌军的。”乌卡洛夫低声说。
“什么?”
“这编码格式……”他的手指擦过金属表面的刻痕,“是我们这边的。”
伊万浑身发冷:“你是说……自己人炸了自己人?”
乌卡洛夫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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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只剩不到三十人。
上校的无线电终于收到了信号,但传来的只有杂音和断断续续的指令:“……所有单位……向……西北撤离……重复……这不是演习……”
“西北?”伊万皱眉,“那边是死路!敌军第三装甲师就驻守在那!”
上校苦笑:“你觉得我们还有选择吗?”
乌卡洛夫突然开口:“我去侦察。”
没等其他人反应,他已经抓起一把步枪和两个弹匣,消失在废墟中。
伊万想跟上去,但被上校拦住:“让他去。”
“可他一个人——”
“你觉得他是普通人吗?”上校的眼神复杂,“我见过特种部队,见过战场疯子……但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
伊万沉默了。
三小时后,乌卡洛夫回来了,身上多了几处擦伤,但呼吸依旧平稳。
“西北路线有埋伏。”他直接说,“但正西方向有一条排水管道,通往下游的森林。敌军没发现。”
上校盯着他:“你怎么确定的?”
“我看了。”
“看了?”
“走过去,看了,回来。”乌卡洛夫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上校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疲惫地点头:“那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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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午夜出发。
排水管道比想象中更狭窄,成年人只能匍匐前进。污水的恶臭让人作呕,但没人抱怨——活着总比被钨棒砸成肉泥强。
伊万爬在队伍中间,膝盖和手肘早已磨出血。前面的士兵突然停下,他差点撞上去。
“怎么了?”
“乌卡洛夫……他不见了。”
伊万心头一紧。他们正处于管道中段,前后都不见出口。乌卡洛夫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一声闷响从上方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枪声,但被厚重的混凝土隔绝,显得沉闷模糊。
“他在上面。”伊万突然明白了,“他在清理障碍。”
五分钟后,前方传来金属铰链转动的声响。一丝月光漏进管道——乌卡洛夫打开了检修井盖。
当他们一个个爬出管道时,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六具敌军尸体整齐地排列在井盖周围,每个人的喉咙上都有一道精准的切口。乌卡洛夫站在一旁,正用敌人的制服擦拭匕首。
“狙击点解决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丛,“那边还有两个,已经处理了。”
伊万的胃部抽搐。六个人,没有一声警报,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处决。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终于问出了所有人都在想的问题。
乌卡洛夫收起匕首,月光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层冷银。
“一个活得太久的士兵。”
远处传来引擎声——敌军的巡逻队正在靠近。乌卡洛夫端起枪,眼神重新变得锋利。
“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