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娜姐姐！上次的变色墨水还有吗？”
“这个会自己翻页的笔记本多少钱？”
“我想要买——一百个会跳来跳去的铁皮青蛙！”
小孩子们陆陆续续进进出出，有的买练习本，有的买零食，还有的只是来和伊迪娜说说话。阿莫斯在柜台后整理着货架，她的金属义肢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但学生们已经习惯了这个声音，没有人特别在意，她们只是有点害怕冷着脸的店员，更喜欢和伊迪娜说话。
阿莫斯拿来需要的物品，看着伊迪娜游刃有余地在学生们中间周旋，偶尔还会顺手揉揉某个小孩的头发——就像一只被幼鸟围住的慵懒的猫。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铺子外的街道，学生们才陆陆续续离开。
晚些的时候，伊迪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推门而入，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大布袋。
“今天生意挺好，我也买到了好多好吃的！菜市场的老板都很好...黑麦面包买三送一，还有肉和——你绝对猜不到——”她说着，变戏法似的拎出一小罐奶油，摇了摇展示给伊迪斯。
少女鼓着腮帮子，眉眼弯弯，脸上洋溢着自得的笑容，像只屯好了过冬粮食的小松鼠。
“我还给你买了扎头发的丝带喔，还不快快感谢我。”
阿莫斯愣了愣，看着伊迪娜兴高采烈的样子，嘴角也微微上扬。她接过那条红色的缎带，指尖轻轻摩挲着。
很柔软。
“别动别动！我帮你扎起来！”
伊迪娜走到阿莫斯身后，手指笨拙地穿过她的发丝，红色的缎带像一簇小小的火焰，缠绕在银白色的月光里。她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带着“快夸我”的表情等着阿莫斯的反应。
而阿莫斯伸手轻轻碰了碰发带，低声道：“……谢谢。”
这样的反应已经极大地满足了伊迪娜，她向来不会寻求过多。少女蹦蹦跳跳地去收拾买回来的食材，把它们用悬浮术提到二楼，留下一句“今天暂时关门一会啦”。阿莫斯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缎带垂下来的角。
那红色像极了某个遥远的黄昏，在战场尽头燃烧成灰的旗帜。
她关了门，来到楼梯前，伸出手搭在扶手上，借力让自己的身体更稳。先将左腿迈上一级台阶，紧接着假肢也稳稳地跟上。伊迪娜已经备好了菜，于是阿莫斯熟练地生起火，架上锅子，开始准备晚饭。先将买来的肉切成小块，放入锅中翻炒，再加入各种香料和蔬菜，慢慢炖煮。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当奶油融化成金黄的漩涡时，阿莫斯从柜中摸出两个洗得干干净净的缺口陶碗。她们就坐在旁边的桌边，借着昏黄的灯光开始吃饭，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伊迪娜用靴尖勾着阿莫斯的义肢支架，像某种心照不宣的习惯。
吃完饭，她们把碗筷收拾干净，又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伊迪娜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人流逐渐减少的街道，有些无聊地说：“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客人来。”她百无聊赖地离开位置，开始摆弄货架上的小物件，摸摸这个小巧的木雕，转动那个闪闪发光的玻璃球，最后干脆趴在柜台上，准备打个盹。
“伊迪娜，你为什么不上学了？你应该还在上学的年纪吧。”
阿莫斯的声音很轻，而伊迪娜猛地抬起头，像被惊扰的猫。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懒散的神态。
“你知道我到底多大吗？说不定我早过了上学的年纪呢。还有啊，你知道在那种学校，不受重视的孩子会受到怎么样的眼光吗？你知道我所追求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我就喜欢待在这杂货铺里，就算赚不到钱也没关系。”
伊迪娜的存款至今依然是个谜……大概是这样的。
阿莫斯还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少女像个被惹恼的小兽一般，猛地朝她扑了过去，把阿莫斯扑倒在地上。阿莫斯猝不及防，被她压在了身下。她微微凑近，轻轻咬住阿莫斯的耳朵，手伸向她的机械假肢。犬牙磨着耳廓，带着一丝侵略性的痒。咔嗒一声轻响，金属假肢就被卸了下来。
断肢增生的地方肉肉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一些，触感也有些不同。伊迪娜伸手碰了碰，指腹感受着略微凸起的组织。
“呐，阿莫斯。”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委屈：“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好想要一个毛茸茸的玩具抱着睡觉。 小时候，我总是缠着爸爸妈妈买，可是他们总是说太贵了，或者说我太大了，不应该再玩这些东西了…虽然他们很乐意给家族里面其他的孩子买各种各样的材料...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做一个法师的天赋吧。”
阿莫斯侧过头，静静地听着。伊迪娜很少说这些事。
而少女继续说着，把头埋在阿莫斯的胸口。
“后来我长大了，就去买了一个。我把它放在我的床边。”
“但是我已经过了需要抱着玩偶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