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应该去探寻吗?那些真实的,虚幻的,苦痛的,甜蜜的,凝结在阿莫斯的言语里面,只是干巴巴的面包,甚至没有馅料。她从来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

阿莫斯抬眼看向少女,她向后靠着,蓬松的黑色长发卷曲,一直到腰间。她穿着一件偏长的白色衬衫,下摆垂到大腿中部,背后用银线绣着一只小小的飞鸟。

“小小姐,我已经把我的故事都告诉你了。”

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只是一个被收留作为养子,实则为仆从的孤儿,被阅读了不该阅读的书目的少爷献祭给了虚渊。在事件中,她失去了右腿,作为替罪羊被贬为奴隶。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的故事。

“可命运或许终究还是对我抱有一丝仁慈的,我好心的主人伊迪娜小姐。在我能够抵得上我对您来说的价值之前,我会用我仅有的一切去侍奉您。”

“我会做任何您想让我做的事情。”她微微欠身,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平静,“只要您需要。”

阿莫斯有些疑惑地看着伊迪娜的脸颊飞快地染上了一层绯红。少女慌忙地转换话题,眼神闪躲:“阿莫斯,你…你的腿,还会不会…幻肢疼?”

“啊,我…我只是觉得,既然能用魔法修复物品,或许也能帮你减轻痛苦。你知道的,城东疗养院里那些老兵,他们也很需要…”

阿莫斯微微一怔,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轻声答道:不用了,小小姐,已经习惯了。”

“治愈是属于神明的权能,您不必为我犯险。”

“我知道您是很棒的法师,但是在此之前,或许我们应该先招待一下顾客。”

“您看那边,”她指了指站在门口不远处犹豫不决的青年,“穿着学院的制服,背着看起来就很沉的书包,一脸迷茫的样子,肯定是想要过来买点什么。”

那是一个年轻的学生,戴着金色的圆框眼镜,穿着帝都学院的制服,手里捧着两本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他站在店铺门口,似乎在考虑是否要进来。

犹豫了一会,西奥多走进杂货铺,环视了一圈,在看见阿莫斯的腿时露出了一点讶异的表情。

他看着伊迪娜,喉结动了动。

“请问有能…练完字之后会自动消除字迹的笔吗?”少年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喉咙,“老师总是批评我的字,母亲要求我每天练两张字帖...请不要太贵的,麻烦了。”

阿莫斯注意到少年看向自己残肢时的窘迫,她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扶着柜台站起身来:“同学,我们店里有不少能达成您的要求的笔,但是各自的原理可能不太一样。这边请,您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她带着西奥多走向摆放羽毛笔的货架。

"这支笔很特别,"阿莫斯拿起一支深褐色的羽毛笔,展示给这个学院的学生,“写出来的字如果在半小时内不满意,只要念动咒语,字迹就会自动消失。价格适中,很适合日常练习和作业。”

西奥多的眼睛微微一亮,但还是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

阿莫斯会意,又指向另一支墨绿色的:“这支更智能些。它能感知书写力度和速度,如果写得不够工整,字迹会慢慢变浅直至消失。这样你就能及时发现问题重写,价格也并不昂贵,只需要两梅塔。”

见西奥多仍不表态,阿莫斯的手指轻轻搭在第三支笔的笔杆上,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缓缓将它从货架上取下,握在了手中。从前她觉得言语是多余的,行动才是实现抱负的唯一途径。但现在她告诉自己要多说些话,哪怕只是多介绍几句商品,也是一种报答。

阿莫斯曾经在旧主那里目睹过太多奴隶的悲惨遭遇,被强迫从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在烈日下搬运沉重的货物,在矿井中挖掘矿石。恶劣的工作环境让他们伤病缠身,却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治疗。与此同时,贵族老爷们可以肆意把玩那些漂亮的奴隶颈间的铃铛,绣着家纹的绢帕擦拭她们哭花的妆容。

她很感谢伊迪娜。

如果伊迪娜更恶劣一点呢?她可以将阿莫斯当作练习施法的试验品,阿莫斯知道自己不会那么轻易死掉,又或者她同样可以践踏她,毕竟现在的她确实不能够带给伊迪娜什么。那这样反而轻松了,阿莫斯会在某一天她已经完成偿还的时候离开。

但是伊迪娜很好。

“或者这支更适合?它能让字迹在两小时后自动消失,你可以反复使用同一张纸练字,而且价格最实惠。”

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羽毛笔,笔杆由灰白色的鹅羽制成,羽根部分被削尖作为笔尖,呈现出一个细长的三角形。笔杆的中部,用一段褐色的丝线简单地缠绕了几圈,起到加固的作用。

但是既然是学院的学生,显然能够察觉其中魔法的原理。

西奥多嘴角微微上扬,“听起来很不错,我能够试写两个字吗?”

"当然可以。"伊迪娜晃晃悠悠走过来,把她随手涂鸦的练习本递给西奥多,也不管前台有没有人。

客人道了声谢,将羽毛笔蘸满试写的墨水,随着手腕轻盈转动,漂亮的花体字浮于纸上。

[艾薇]

伊迪娜凑近阿莫斯的肩膀,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两个字,突然轻笑着戳了戳纸上的墨迹。

“这支笔最适合用来写情书了,毕竟谁会想让情书永远留在纸上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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