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同其他殿宇很不相同的白色大殿,楼阁高耸,秀丽中又透着威严,殿内的陈设无一不是奢贵珍宝。
大殿的四周,种了许多海棠树,听闻是极其难得的种子,受仙气之养分,常年也不凋谢。
除了草植,更有清泉如溪流般围绕着殿宇而建,分成数个大小不一的池子,有的里面养着锦鲤小鱼,什么颜色的都有,好看极了,还都胖墩墩的。
而连接着的拱桥,也都是极有考究,充满着诗情画意。
那池水明净清冽,院里有放着软垫的摇篮,有棋盘,有做工精巧的木桌,那桌上的仙果与茶点就未曾断过。
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一木一叶。
皆能瞧出建造之人的用心与维护。
云笈坐在较大的一个池子边,她没穿着那日在寿宴上的华服,只穿着一件白色勾金祥龙纹的薄衫。
她如同瓷器般脆弱,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碎,苍白如雪的肌肤和瘦弱的身体,似乎是她病弱的太过,薄衫穿在身上空落落的,遮不住一些未消的红痕。
院内无人,她化出大尾巴在池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划水,逗弄那池中的锦鲤玩。
衣袖被池水沾湿,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拿着一个烟青色的酒瓶,看看圆滚滚的小鱼,时而又抬起酒壶喝上两口。
风吹起时,海棠花的花瓣飘落在池中。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云笈并未回头,却也知道是谁。
“今日怎么想着出来玩水了?”薇离带着笑问。
云笈并未理她,除了风声,便是她尾巴搅着池逗鱼的潺潺水声。
未得回应,薇离的笑容并未消失,她走到池边蹲下,顺手将云笈手中的酒瓶抽走。
“医仙说过,你不宜饮酒。”薇离的声调很温柔,没有一丝埋怨,带着爱意与缱绻。
薇离是龙,云笈池中的小鱼们总是瞧见她就怕,从她蹲下身时便都跑去石头下躲着了。
云笈没了兴致,瞧着归于平静的莲池,忽而回答薇离的第一个问题,“是很久......没有玩水了......”
她酒量并不好,身体也不好,从很早前薇离就管着她喝酒的次数,今日不知何人给了云笈,让她又喝了起来,竟也无人来通报,想来这殿内伺候的人也该换了。
薇离刚想问她是否醉了,云笈却看着泡在池中的尾巴,喃喃道:“我的尾巴,原来这么难看啊。”
云笈的尾巴蓝紫色相间的,非常漂亮的颜色,可惜那池水中的尾巴上有许多处重伤愈合后留下的伤疤,鳞片长不出来,好几处都是光秃秃,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是......丑陋。
鲛人的尾巴如同凡人最看重的脸蛋,如同鸟族最看重的翅膀,如同仙族最看重的修为。
鲛人离不开水,但云笈的尾巴一直是她的心病,每次瞧见都会伤心许久,她极其能忍,鲜少会如今日一般化出鱼尾,只每次这样都会与薇离陷入冷战。
薇离心中如同扎进根刺,她安抚神情落寞的云笈,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轻声哄道:“一直都在派人寻药,总会治好的。”
云笈看着池中的尾巴,极其难过地又说了一句,“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尾巴就不会这样了......”
“云笈!!!”薇离唤她名字的语气加重了些。
帝君威严,真龙之怒。
在云笈这里却是不怕的,她平静地抬眸看向薇离,后者却是微微一愣,瞬间软下声道:“没有凶你,但你清楚这样的话我不喜欢听。”
薇离道:“我知你为我受了许多苦,那些都过去了,我会一直待你很好,尾巴也会治好的,你听话,别难过了。”
云笈听见她的话并未有什么反应,薇离边弯腰想要将她抱起,边说:“该换人伺候你了,明明之前叮嘱过不能让你饮酒。”
云笈推开她伸向自己的手,声音冰冷的质问道:“这跟伺候的人有什么关系?这跟饮酒又有什么关系?”
薇离不喜云笈此时对自己的态度,微微蹙了蹙眉,“云笈,你醉了。”
她再次执着地伸手,将云笈从水里抱了起来,湿漉漉的尾巴将她的华服沾湿,薇离并不在意,就这样将她抱回殿中,亲自去拿干净的衣服,想给云笈换上。
云笈坐在床边,伤痕累累的大尾巴垂落在地上。
云笈看着薇离的背影,轻声开口道:“你前日说,让女儿回来陪我,如今已过去两日了。”
龙族一脉似乎受了诅咒般,几万年以来人丁单薄,难有子嗣。
而云笈却在几百年前,为薇离生下了一条小金龙。
小龙不似她们小鱼,从云笈有孕起,日子就极其难熬,吃了许多苦,极其脆弱的小龙,云笈费劲心力才得以让她成功降生。
然而只度过了很短暂的时光,薇离便将孩子送走了。
她说云笈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而照顾小龙太过麻烦,且她是帝君薇离的女儿,自当比其他任何仙族都要更加努力修炼才对。
才刚会喊“娘亲”的小龙被薇离送走,与云笈相见的次数也很少,每三月才回来一次,一次不过陪云笈两个时辰,吃一顿饭,说一会儿话。
云笈心中一直存有心结,小龙刚被送走时她同薇离迎来了最僵持的相处,后来因为......总之云笈低头了,倒是也为此极少同薇离亲密。
前日薇离非要留下,并且为了让云笈听话,告诉她等孩子过两日修炼出关后,便接回来陪她住一段时日。
显而易见,薇离食言了。
她沉默不语,云笈大抵是失望太多次,竟心中只短暂的遗憾了刹那,便又恢复到了清冷少语的模样。
薇离见她沉了的脸色,哄道:“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这次不会骗你。”
云笈自然失落,却不想与她在这上面争辩。
薇离还有事未处理,陪云笈待了一会儿后便要离去。
云笈望着窗外纷落的海棠花,叫住正要离去的薇离,“我抽屉里的珊瑚珍珠串不见了,你可曾见到?”
薇离脚步一顿,回头过来,云笈望着她认真道:“那珊瑚珍珠串是我从南海带来的,你该知道对我是何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