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在外面的三个年轻人望着里面的场景，心情各异。

高明义看着那个靠在床头，一脸病容的女人，心里忽然回想起自己过失的母亲。

白茹洁则是心情复杂地回忆起了当初被养母虐待的那段不堪往事，脸上满是忧伤和无奈。

只有白龙的眼神始终很平静，这也难怪，他虽然是白戈名义上的养子，却并没有从小和那两个人一起生活，彼此没有任何羁绊，就像是一个外来者忽然加入到这个家庭里来一样，不但这个家庭原本的成员会下意识地排斥他，他自己也会觉得别扭。

坐在床边凝视着妻子面容的白戈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

“我快要死了，不是吗？”芭芭拉·李眼神坚定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幽幽地说道。

“好吧。”白戈似乎像是完全向妻子妥协了一样，一脸疲惫地起身，然后走出门外。

“妈妈……她现在还好吗？”白茹洁一脸担忧地问道。

“孩子，你跟我进来吧。”白戈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妈妈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一家人该好好谈谈了。”

说完，他伸出手，轻抚女儿的背部，然后用另一只手关上了门，将门外的另外两个年轻人隔绝在外面。

站在外面的两个人同时转过身，一左一右背靠在病房外过道的墙上。

“小丑先生，久闻大名。”白龙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对你倒是挺好奇的呢。”高明义一脸诡笑地转过头去望着他说道，“白戈探长为何要收你做养子呢？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你给他养老吗？”

白龙冷笑一声，说道：“我大概仅仅只是那个失去女儿的可怜老人，用来安慰自己的替代品而已吧。”

“是吗？”高明义幽幽地说道，“那么，你这个替代品到底来自何方呢？”

“听说小丑先生以前是个侦探，现在看来果然好奇心很重啊。”白龙淡淡地说道，“想要知道秘密，就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哦？”高明义听出了对方想要和自己切磋一下的意思，微笑着说道，“这里似乎太狭窄了，有些不太好发挥。”

“那就去天台上，那边够宽敞。”白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高明义不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地朝着通往天台的楼梯间走去。

白龙紧随其后，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杀气。

另外一边，病房内的气氛也并不轻松。

站在床尾的白茹洁，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病重的养母，眼神之中满是怜悯，去唯独少了女儿对母亲的爱。

“咳咳咳……”芭芭拉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旁的白戈急忙为她轻轻拍打着后背，小心翼翼地想要让妻子好受一些。

“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情依旧放不下，你始终还是在心里恨着我。”等到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时候，她抬起头来，一脸疲惫地望向病房里的另一个人，苦笑着说道。

白茹洁没有说话，将头转到另外一边去，像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小洁，你妈妈都这样了，你就……稍微离她近一点，也尽量不去恨她好吗？”望着妻子憔悴而痛苦的面容，白戈一脸心碎地开口祈求道。

她可以不听这位曾经折磨自己，让她整个童年都充满压抑的养母的话，却不能不听从父亲的话，毕竟对方也曾经养育了自己，是自己给予童年之中为数不多美好时光的男人。

在她勉为其难地靠近对方之后，芭芭拉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记得你上次问过我，关于你小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对你的话题……”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白戈脸上却闪过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慌乱。

“我知道，您也跟我说起过。”白茹洁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因为您和爸爸的婚姻不太顺利，您想要通过我来挽回这段失败的婚姻。”

“我说谎了。”芭芭拉深深地望向她，忽然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白茹洁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望向对方，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一旁的白戈像是得了重病一样不断地咳嗽着，似乎是想要借此来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一样。

“我都快要死了！难道你就真的这么狠心，让我带着这个秘密去地狱吗？”芭芭拉望着无情的丈夫，一脸绝望地哀嚎着。

“够了！”白戈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脱口而出道，“小洁，你出去吧，你妈妈的精神病又复发了，她又在说胡话了。”

白茹洁这回却没有一味地选择相信父亲，望着那个有话想说的养母，她非常冷静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爸爸，你能让我和母亲单独聊几句吗？”

白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旁的衣帽架，从上面拿下自己的帽子，戴在头上，转过身来说道：“你知道的，你妈妈她精神不太正常，所以她的有些话并不一定是真的，你听听就行了，别太相信。”

做完最后的嘱咐之后，他打开了门，默默地走出了病房，来到厕所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根价格不菲的雪茄，放进嘴里，动作熟练地为自己点燃了雪茄，静静地抽着烟。

待他离开之后，白茹洁又往养母的方向靠近了一下，轻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开口说道：“您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感受着自己养女眼神之中传递过来的善意，芭芭拉一时之间泪如泉涌，她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啊，小洁。”

听到对方的道歉，白茹洁心里这么多年的心结，虽然没有完全打开，却也多少释怀了一些。

“您刚才说……之前告诉我的原因是假的，那么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白茹洁凝视着自己的养母，幽幽地问道，“您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对待小时候的我？”

芭芭拉不断抽泣着，过了好久才停止流泪，红着眼看向她，一脸苦涩地说道：“我知道在你心里，在这个家里，我一直都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你一直害怕我，比起我这个情绪不稳定，虐待养子的养母，你肯定更喜欢那个时常安慰你，带你去公园，却因为工作繁忙，无法经常陪伴你的养父对吧？”

白茹洁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事实的确如此。

看到她这样，芭芭拉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咬牙说道：“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骗局呢？从一开始真正想要虐待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父亲白戈呢？”

“什么？”听到这话，白茹洁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心怀正义，被自己视作偶像的男人，会是这样一个人。

“呵呵，其实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芭芭拉一脸忧伤地说道，“就像我一直以来都没办法看清楚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一样。”

病房里的气氛越发沉重，过了好久，白茹洁才开口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你到我们家里来的那天，是一个雨夜。”芭芭拉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回忆起第一次和自己养女见面的时候，“你爸爸抱着襁褓中的你，说你是被人遗弃在外面的弃婴，可我知道他撒谎了，因为你的襁褓上有韦氏集团实验室的标记，那是被注射了七号化合物的实验品才会有的记号。曾经参与过秘密项目的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的来历。”

“关于七号化合物，您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白茹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

芭芭拉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外围的工作人员，除了一些基本的知识之外，其它的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不过我也听说过一些事情，是关于那些七号化合物实验品婴儿的传言。”

“什么传言？”白茹洁急忙追问道。

“据说能够健康活下来的婴儿，通常都代表着七号化合物的初步试验已经成功了，作为成功的实验品，将会被送往各个大家族，被他们收养。”芭芭拉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你的父亲，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探员，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收养你。”

“莫非，爸爸他也是某个家族的成员？”白茹洁大胆猜测道。

“可能吧，即便和他相爱，嫁给他这么多年，他的身上也一直存在着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芭芭拉一脸痛苦地说道，“我那些年对你的虐待，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始终不愿意把这些秘密告诉我，让我觉得自己即使是作为他的妻子也不被他信任，所以才导致了我的精神病和情绪不稳定。”

“那么另外一部分原因呢？”白茹洁又问道。

“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让我这么做。”芭芭拉一脸认真地说道。

“什么？”白茹洁有些无法相信地开口说道，“是爸爸让你虐待我？”

芭芭拉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就是这么吩咐我的……天知道原本不孕不育的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之后，是多么的珍惜他，多么的想要爱他，可我的丈夫却偏偏不让我爱他，要让我虐待他……”

说到这里，她再度情绪崩溃，用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

望着哭泣的养母，白茹洁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谁。虽然她深知对方有精神疾病，所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可芭芭拉言辞恳切的话语，又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芭芭拉忽然抱住了她，哽咽着说道：“我真的很想爱你，儿子，你知不知道，每当我折磨你的时候，也是在折磨我自己，我的心在流血！”

听到这情真意切的话，白茹洁的眼中也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

就在她想要继续发问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身体一沉，不再动弹，原本抱着自己的手，垂落在一旁。一旁维持患者生命的仪器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很快，一群医生和护士推开门冲了进来，感受到对方生命的逝去，泪流满面的白茹洁怔怔地抱住对方的残留着余温的身体，久久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