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还要喊我过来？”希珀丝不解。
公爵按电梯的手顿了一下。“归根结底，我们不希望精灵在这件事上取得先于我们的进展，”对方说，“毕竟你要知道，希珀丝，在前线死去的是我们的士兵。”
“……我理解了。”
少女点点头，踏进电梯当中。
铁栅栏缓缓关上。苍白的星能灯光里，电梯载着他们一路下行，直至更深的地下处。
“所以这龙族亚种是怎么来的？”她看着楼层的变化。
“是军方的特殊单位在前线执行渗透任务时发现的，”公爵沉声道，“那个单位是卿影负责培训的，所以在弄清楚大致情况之后，单位的负责长官第一时间走联席会议通报了此事。”
“据他们说，这亚种在活着的时候极为残暴，不但行动敏捷，而且具有相当的智力。”
“具有相当的智力？”希珀丝看向对方，“相当到了什么程度，能够使用人类的单兵作战装备吗？”
公爵意外地看向她：“你很敏锐。事实正是如此。”
少女点点头，面色平静：“也只有这种可能。看起来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而且你看起来接受得很自然。”
“这没办法。提坦教对我们隐瞒了太多事情，我们不可能每碰到一件新鲜事就要惊讶一阵，”希珀丝看向对方，“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些，你说呢？”
“……这倒是不假。”
“所以我还有一个问题。”
“最好在电梯到之前问完。”
“军方的特殊单位是怎么发现的？”
“那具亚种？”
“对。”
“很简单。那家伙伏击了他们。”
希珀丝眉头一挑：“伏击？使用了火器还是法杖？”
“都有，而且不管是步枪还是星能魔法手杖，都是军队的公发版本。应该是从我们这里的库房泄露出去的。”
“‘我们的库房’？”
“嗯，你没听错，我们的库房，”公爵点头，“你知道的，有些殖民地官员被他们收买了，导致驻军有很多厂房没来得及破坏，这给了那些兽人可乘之机。”
希珀丝对这种殖民地和宗主国之间的武装起义和镇压兴趣不大。“还是去看看那具亚种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她思考数秒，岔开话题，“见不到实物的话，光是这么聊，也推断不出什么有效信息来。”
过了几秒，电梯在对应楼层停下，铁栅门缓缓向一旁收拢。
公爵替她拉开门：“你说得没错。是该看看。”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电梯。刚出门，就看到几名身穿卡其色开领小西装军服的军官朝他们走来。他们认出了来人，抬起手掌，掌心向外敬礼。希珀丝跟着前方的公爵还礼。
“我带专家过来了，”公爵说，“麻烦带路。”
“是，公爵阁下。”
虽说在安全局工作了有四五年，但希珀丝还几乎没来过这一层。狭长的走廊只配备了安装在脚边的有限照明，在苍白灯光的映照里，面前上方的空间几乎是一片漆黑。无形中陡生寒意。
少女微微眯眼。还好这段路并不算太长，他们很快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东西就在里面，索兰小姐，”一名军官说，“有劳您代为察看。”
希珀丝抬眸：“无妨。手套。”
另一名军官颇有眼力见地递过来一只木盒。少女动作轻缓地从中取出一副经过抗侵蚀粒子处理的特质手套，而后将其戴好。
前者又替她推开门。见几乎空无一物的水泥墙房间里，一具被黑布盖起来的尸体正安静地躺在正中央。两名军官上前将盖在上面的黑布掀开。希珀丝终于看到了那东西的模样。
好黑。这是少女的第一反应。
她撇开呢子大衣的下摆，抱膝蹲下，微推金丝眼镜，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只亚种的形态：全身皮肤呈现某种古怪的黑褐色，体表没有毛发。五官近似人类。让人不禁想起前世某部魔法学院作品里出现的光头无鼻反派。
只不过它是黑色的。
除此以外，这东西身上还穿着兽人联军的灰色野战制服。
“这一版制服，”希珀丝指了指对方身上穿的衣服，问站在一旁观察的几名军官，“是不是那套填线哥布林穿的版型？”
“……索兰小姐好眼力。您是想说？”
“我是想说，在兽人们看来，这亚种的实际作用是消耗品，”少女眼睑微垂，“虽说只是猜想，但也想请各位想想，如果属实，这意味着什么。”
希珀丝环视一圈房间内沉默的众人。
众人沉默在苍白的灯光里，显得气氛更为凝重。
“哥，”见他们无一人开口，她又看向公爵，“星能术式回路的探查和记录交给你了。我想先了解这东西的星能术式回路是不是人为后天植入的。”
“好，”公爵拿出自己的手杖，“如果我发现了有异常的地方，我会第一时间和你说。”
在希珀丝的注视下，其人从手杖里抽出了一柄长直刀——那是被安全局内部称为“卿影刀”的个人防卫用手杖刀。
当然，少女也很清楚，对方抽刀出来，并不是为了劈砍尸体。
只见淡蓝色的光点在刀刃上缓缓凝结，继而荡开，直到将整柄冷刃染成同样的淡蓝色。
这是星能术式回路进入活化状态的表现——
换言之，这柄刀，是眼前之人的法杖。
是的，出于希珀丝至今尚不知晓的原因，这位公爵阁下，她法理上的哥哥，是人类当中为数不多，能够使用星能魔法的存在。
“……”
一抹燃烧着的淡蓝光点从刀尖滴落，在一声呲响之后没入黑色的龙族亚种身体当中。
如此，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
对方睁开眼，转头看向身后略有些紧张的几名军官：“纸笔。”
一名早有准备的军官从旁拿来纸张和自来水笔，身披大氅的青年将其接过，在希珀丝的注视下画了个草图。希珀丝伸出带着手套的手，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份草图。
大概是接受过军事绘图训练的缘故，其人的绘制虽然不甚标准，但作为初步的判断，还是差强人意的。
“……怎么样？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希珀丝默默凝视着那副草图，将其仔细与记忆当中的样式进行对比。不知何时，她不自觉地抿紧了唇线。
“我也要纸笔，”她盯着草图，忽然出声道，“或者只给笔也行。”
军官们自然从善如流。希珀丝头也不抬地接过自来水笔，在草图上快速列起了计算单位时间通过星能粒子的数学公式。
过了几分钟，她停止了书写。“太完美了。”少女如此结论道。
“太完美了？”
“是的，”希珀丝起身，将那份写了不少公式的草图递还，“如果按照我们先前计算过的，一般亚种体内控制能的强度作为标准，那么，这家伙体内的这套系统，这套星能术式回路，可以做到对这个强度的完美适配。”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东西一定是被人为调试过的战术兵器。”
“啧……”
希珀丝看向那具黑褐色的亚种尸体，平静道：“而且，哥，我要提醒你另一件事。”
“这东西似乎还没死透。”
话音未落，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原先已经被.303口径步枪弹撕开了胸口的黑褐色亚种尸体，忽然不尊重科学地动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