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毫无血色的脸。眼眶深陷,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起皮。脸颊和额角有好几道新鲜的擦伤和淤青,边缘泛着暗紫色。头发乱糟糟地黏在额头上,混合着干涸的血迹和泥污。身上的冲锋衣更是惨不忍睹,肩部被撕裂,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泥浆和某种可疑的灰白色粘液,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混合臭味。

活脱脱一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的难民。

我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用力搓洗着脸颊和脖子上的污垢。冰冷的水流刺激着伤口,带来阵阵刺痛,却也让我更加清醒。

昨晚…我到底杀了多少?那些怪物…还有骨翁…虽然最后是红伶动的手,但那些被钉在祭坛上的活人…他们…都死了吗?

一股冰冷的麻木感包裹着心脏。没有多少负罪感,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空洞和疲惫。这操蛋的世界,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只是,这“吃”的方式,过于血腥和直接了。

洗完脸,感觉精神稍微振作了些。体内的那股冰冷能量似乎也随着我的清醒而更加活跃了一些,虽然依旧蛰伏在深处,但不再像昨夜那样狂暴地冲撞。它如同一条冰冷的河流,在经脉中缓慢流淌,滋养着酸痛撕裂的肌肉,也带来一种异样的、冰冷的力量感。皮肤下那些隐没的黑色符文似乎也安分了不少。

我尝试着握了握拳。指骨发出轻微的爆响。力量…比之前确实强大了很多。虽然身体依旧虚弱疼痛,但那种源自力量的冰冷自信,却在悄然滋生。

这就是…吞噬的代价和馈赠?

就在我感受着体内变化时,掌心那个嫁衣袖摆的烙印,再次传来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悸动!冰冷的“指向感”瞬间变得强烈!

隔壁!红伶!

她似乎…在移动?或者说,她的状态在发生变化?

我猛地转头,看向那堵薄薄的、糊着旧报纸的墙壁。精神高度集中,试图通过烙印更清晰地感应。

嗡!

就在精神与烙印深度链接的刹那,视野猛地发生了变化!

眼前斑驳的墙壁、肮脏的水池、模糊的镜子…所有的物质景象都瞬间褪色、虚化,仿佛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灰雾!而在那灰雾之后,无数道扭曲的、如同烟雾般的气息升腾而起!

这些气息颜色各异,强弱不同。

隔壁房间,一道如同凝固血海般、散发着滔天怨念和冰冷毁灭气息的暗红气柱冲天而起!它如同沉睡的火山核心,虽然此刻相对沉寂,但其蕴含的恐怖能量,仅仅是“看”一眼,就让我灵魂深处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毫无疑问,那是红伶!

而在楼下某个房间,几道微弱、浑浊、充满了疲惫、麻木和一点点贪婪欲望的灰白色气息纠缠在一起,如同劣质的烟尘——应该是房东老金和其他几个租客。

更远处,街道上流动着大片大片驳杂的、代表着普通人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的各色气息,如同浑浊的河流。

甚至…我低下头,看向自己。我的身体周围,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断流动的暗灰色气息,里面混杂着冰冷的能量流(来自红伶的反哺)、深沉的疲惫、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暴戾杀意!

怨念视界?!

我瞬间明白了这个新能力!这烙印不仅让我能感应红伶的位置,还赋予了我某种“看见”能量和情绪本质的视觉?!这简直是…在鬼蜮横行的世界里保命的利器!

然而,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这新能力的妙用——

“砰!砰!砰!”

沉重、急促、带着明显压迫感的敲门声,如同擂鼓般,猛地在我房间那扇薄薄的木板门上炸响!声音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开门!警察!”

一个冰冷、严厉、不容置疑的男声穿透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警察?!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我心脏猛地一沉!刚刚因为获得新能力而升起的一丝振奋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透过那新获得的“怨念视界”,我能清晰地“看”到——门外,站着三道身影!

他们的气息,与楼下老金那些租客的浑浊灰白截然不同!

一道是炽烈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亮红色!充满了刚正、威严、以及一丝…面对未知的警惕和强烈的敌意!这气息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另一道是沉凝的、如同深潭古玉般的青蓝色,气息相对内敛,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分析感!这气息如同潜藏的毒蛇,伺机而动!

而第三道…气息最弱,呈现出一种淡黄色,充满了年轻和初出茅庐的紧张感,像一张紧绷的弓弦,气息波动得厉害,显然情绪极不稳定。

三个警察!而且领头那个的气息…非常强!不是普通人!他们身上带着明显的、针对我的敌意和警惕!是冲着我来的!为了昨夜槐荫路44号的事情?!

麻烦!天大的麻烦!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瞬间绷紧,体内的冰冷能量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瞬间在经脉中加速流动!皮肤下那些隐没的黑色符文似乎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昨夜的血腥和杀戮记忆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理智!

怎么办?!

硬闯?以我现在的状态和门外那个气息如同火焰的警察,胜算渺茫!解释?浑身是伤,出现在凶宅附近,还带着一身洗不掉的疑点?怎么解释?!

“砰!砰!砰!”

敲门声更加急促、更加沉重!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最后警告!立刻开门!否则我们采取强制措施!”门外那火焰般的气息猛地升腾,亮红色的光芒几乎要穿透薄薄的门板!那严厉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威胁!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掌心那个嫁衣袖摆的烙印,似乎感受到了我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门外强烈的敌意,猛地变得灼热起来!一股冰冷而暴戾的意念,顺着链接,如同毒蛇般悄然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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