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敲门声如同战鼓擂动,每一次撞击都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震得那扇薄木板门簌簌发抖,灰尘扑簌簌落下。门外那三道气息——炽烈的亮红、冰冷的青蓝、紧张的淡黄——如同三柄悬在头顶的利剑,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敌意,死死锁定着门内的我!

警察!而且是冲着我来的!为了昨夜那场地狱般的遭遇!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物,粘在撕裂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体内的冰冷能量如同被惊醒的毒蛇,在经脉中疯狂窜动,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胀痛!皮肤下那些刚刚沉寂的深黑色符文再次蠢蠢欲动,如同活物般在皮下隐隐游走!昨夜的血腥、杀戮、怪物临死前的哀嚎、骨翁那朽木摩擦般的意念咆哮…无数混乱暴戾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

解释?浑身是伤,出现在凶宅附近,一身洗不掉的污秽和血腥气,怎么解释?说我是被女鬼追杀了?说我还召唤了个更凶的S级红衣把女鬼和祭坛都扬了?!

硬闯?门外那个亮红色气息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强大的力量和刚正的威严,绝非普通警察!以我现在的状态,冲出去就是找死!

怎么办?!

“最后警告!立刻开门!否则我们采取强制措施!”门外那严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道亮红色的气息轰然升腾,灼热感几乎穿透门板!我能感觉到他蓄势待发的力量!

掌心!那个猩红嫁衣袖摆的烙印,猛地变得滚烫!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皮肤上!深入骨髓的灼痛瞬间盖过了身体的伤痛!一股冰冷、狂暴、充满了毁灭欲的意念,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顺着灵魂链接,轰然冲入我的意识!

【蝼…蚁…扰…主…】

红伶!是她的意志!她感受到了门外强烈的敌意和我剧烈的情绪波动!那被强行压抑的毁灭本能,被彻底点燃了!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那堵薄薄的墙壁!冰冷!粘稠!带着冻结灵魂的怨毒和纯粹的、碾压一切的毁灭意志!

这股威压并非针对我,而是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地拍向门外!

轰!!!

门外那三道气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呃啊——!”

一声短促、压抑不住的痛哼响起!是那个气息紧张的淡黄色身影!他的气息瞬间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那道沉凝的青蓝色气息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猛地剧烈波动、收缩!原本精准冰冷的审视感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和强烈的痛苦取代!我能“看”到他气息中代表精神的部分如同被冰锥刺穿般剧烈颤抖!

而那道最强大、如同燃烧火焰般的亮红色气息,更是首当其冲!

轰隆!!!

仿佛实质般的碰撞!那道亮红色的气息猛地一滞,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被瞬间浇上了一桶来自地狱的冰水!炽烈的光芒剧烈地收缩、黯淡!气息中那股刚正威严的气势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裂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源自本能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恐惧?!

“噗通!”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单膝跪倒在地!

死寂!

门内门外,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沉重的敲门声戛然而止。门板不再震动。只有那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恐怖威压,如同凝固的寒冰,死死地封住了门外的一切!连走廊尽头厕所滴水的“嘀嗒”声都消失了。

时间仿佛被冻结。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掌心烙印的灼痛感依旧强烈,但那股冰冷狂暴的意念,在发出那毁灭性的威压警告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沉寂下去,只留下烙印深处那如同余烬般的灼烫感。

门外,那道亮红色的气息在剧烈的收缩和黯淡后,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速度重新凝聚、升腾。但那份炽烈和锋芒已经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难以置信的惊疑!

青蓝色的气息依旧波动得厉害,充满了痛苦和混乱的分析感,显然在刚才那瞬间的灵魂冲击中受到了重创。

淡黄色的气息更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难以感知。

“队…队长…”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喘息和恐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门外传来,是那个淡黄色的气息,“那…那是什么…我感觉…灵魂都要…冻碎了…”

门外一片死寂。没有回答。

过了足足十几秒,一个低沉、沙哑、充满了压抑的震惊和前所未有的凝重的声音才响起,正是那亮红色的气息主人:

“…收回…警戒…解除强制措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里面的…朋友…”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语气变得极其复杂,“我们…没有恶意。昨夜槐荫路44号发生了严重的能量污染事件,波及范围很广。我们只是…例行排查,寻找可能的…目击者或幸存者。”

能量污染事件?幸存者?

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动了一丝丝,但警惕丝毫未减。他们用词很谨慎,显然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而且…他们绝非普通警察!

“我是本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守墓人’第三行动小队队长,代号‘炎锋’。”门外的声音继续传来,自报家门,带着一种试图建立沟通的意味,“刚才…是我们冒昧了。那股力量…很强大。我们并无意与之为敌,只想了解情况,确保事态不会进一步恶化。”

守墓人?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果然!

“我身上…有点麻烦。”我嘶哑地开口,声音透过门板,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毫不掩饰的警惕,“不方便开门。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我悄悄握紧了拳头,体内的冰冷能量依旧在奔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门外沉默了一下。

“理解。”代号炎锋的队长声音低沉,“昨夜,槐荫路44号爆发了极其强烈的A+级怨念波动,甚至引动了空间层面的短暂畸变。我们的监控设备捕捉到了异常,但当我们赶到时,现场只剩下强烈的能量残留和…一片狼藉。核心污染源似乎被…彻底清除?”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的探究。清除一个A+级的污染源?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我运气不好,送外卖撞上了。”我避重就轻,声音依旧嘶哑,“差点死在里面。最后…那股力量出现,清除了源头,我趁机逃了出来。”我指了指门外,“就像你们刚才感受到的那样。”

“送外卖?”门外传来一声极低的、带着惊疑的吸气声,是那个青蓝色的气息。显然,这个答案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那股力量…是什么?”炎锋的声音凝重无比,“它…似乎与你有关?”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

“一个…交易。”我盯着掌心那依旧灼烫的嫁衣袖摆烙印,感受着隔壁那如同沉睡火山般沉寂却恐怖的暗红气息,声音低沉,“我帮了她一点小忙,她…给了我一个暂时活命的机会。仅此而已。” 我将“交易”和“暂时”咬得很重。

“交易?与那种存在?”炎锋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年轻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打交道!那种力量…是深渊!是诅咒!它会吞噬你的一切!”

“我知道。”我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尽管门外的人看不到,“但我更知道,昨晚如果没有它,我现在已经是那栋凶宅里的一具祭品了,或者…变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之一。”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和决绝,“活下来,才有资格谈以后。深渊还是诅咒?总比立刻死在祭坛上强。”

门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股亮红色的气息剧烈地起伏着,显然炎锋的内心极不平静。青蓝色的气息则在缓慢平复,似乎在飞速分析和权衡。淡黄色的气息依旧微弱,但恐惧感似乎消退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炎锋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复杂了许多。

“陈默。”

“陈默…”炎锋重复了一遍,似乎在记录,“你的情况…非常特殊。那股力量…极度危险且不可控。它救了你一次,不代表下一次不会反噬你。我们需要对你进行…观察和评估。这既是为了你的安全,也是为了这座城市的安全。”

“观察?评估?”我冷笑一声,“像观察小白鼠?还是准备把我关进某个特制的笼子?”

“不!”炎锋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不是敌人!守墓人的职责是监控、隔离、清除那些威胁普通人世界的异常存在,维护平衡!像你这样的…特殊存在,只要不主动制造混乱和危害,我们更倾向于引导和监控,而非敌对!前提是…你愿意配合!”

引导?监控?配合?

我沉默着。体内的冰冷能量缓缓流淌,掌心烙印的灼烫感提醒着我与红伶那牢不可破(或者说无法挣脱)的链接。守墓人…听起来像是官方处理这类事件的机构。与他们接触,或许能获得信息,了解这个世界的另一面,甚至找到控制体内力量的方法。但同样,也意味着暴露在官方的视野下,失去自由,甚至被当成危险品处理。

风险与机遇并存。

“怎么配合?”我缓缓问道。

“首先,我们需要了解你的现状,以及…那股力量的状态。”炎锋的声音带着一丝谨慎,“刚才的接触…它似乎处于一种…沉寂但极度危险的状态?我们需要确保它不会突然失控。”

“她需要时间…消化。”我斟酌着用词,指向隔壁,“暂时不会有事。但我不保证下次有人拿着枪指着我的时候,她还会这么‘安静’。”这是警告,也是事实。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

“好。”炎锋似乎做出了决定,“陈默,我们暂时退到楼下。给你时间处理伤势,也…给她时间‘消化’。一个小时后,我们会派一个人上来,不带武器,只携带基本的医疗用品和一些食物饮水。我们只进行初步接触和评估,不会采取任何强制措施。这是我们的诚意。”

“希望…你能感受到我们的善意。请…务必保持克制。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所有人。”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说完,门外三道气息开始缓缓移动,那道亮红色的气息走在最后,依旧充满了警惕和凝重,但那份强烈的敌意确实收敛了许多。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地消失在楼梯口。

直到感应中他们的气息彻底离开这层楼,消失在楼下混杂的普通气息之中,我才如同虚脱般,重重地靠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和紧张而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渗透了衣服。全身的酸痛如同潮水般涌来。

暂时…过关了?

守墓人…炎锋…引导…监控…

我低头,看向掌心。

那个猩红嫁衣袖摆的烙印,依旧散发着灼人的余温,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也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消化?红伶在消化那个A+级的怨念核心?那她消化完之后呢?会更强大?还是…更不稳定?

而门外那些“守墓人”的“善意”…又能持续多久?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浓重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窗外,城市的噪音透过玻璃裂缝隐隐传来。

短暂的休战结束了。新的风暴,似乎正在楼下的阴影中酝酿。而我,这个身负S级红衣烙印、体内流淌着冰冷怨念能量的“外卖员”,正站在风暴眼的边缘。

掌心烙印的灼烫感,如同无声的低语,提醒着我与深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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