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盘坐在林间空地,闭目凝神。

一缕缕黑烟从他指尖渗出,如无形的丝线般扩散至周围两米的范围。这些黑烟浓度极低,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像延伸的神经末梢,将环境中最细微的动静反馈给他——

落叶的颤动、地下虫蚁的爬行、甚至微风拂过草叶的弧度……

(这就是流浪者所说的“感知系”能力吗?)

他睁开眼,黑烟缓缓收回体内。这种技巧尚不成熟,但已经让他对战斗的预判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然而,比起黑烟的进步,另一件事更让他在意——

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又出现了。

而且随着他对混沌力量的掌握不断熟练,比以往更强烈,仿佛森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今天,流浪者恰好离开,临走前还嘟囔着“那两个老不死非要管教会闲事”。

(机会难得……)

阿德里安站起身,望向密林深处。直觉告诉他,这片森林藏着秘密,而流浪者选择在此定居——绝非偶然。

他循着吸引力的方向前进,黑烟在皮下隐隐躁动。

越往深处走,树木越发稀疏,最终,他停在一片突兀的圆形空地前。

(不对劲……)

周围林木茂密,唯有这片区域寸草不生,土壤呈现焦黑色,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抹去了所有生命。

(战斗痕迹?圣光净化?还是……)

阿德里安在周围盘旋着寻找线索,然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黑烟渗入泥土——

“轰!”

一段破碎的画面突然闯入脑海:

燃烧的巨树、银甲骑士与黑烟觉醒者的厮杀、飞溅的蓝血……

“火种绝不能交给他们!”某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只染血的手。

阿德里安猛地抽回手,冷汗浸透后背。

(刚才那是……记忆?)

他这才注意到,绊倒自己的是一截半埋在土里的白骨。那不是动物残骸——是人类的手骨,指节断裂处还残留着焦痕。

(觉醒者的遗骨?)

阿德里安坐在木屋前的台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截已经化作蓝晶粉末的骨头。

“火种绝不能交给他们!”

那句话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火种……到底是什么?)

能让觉醒者和教会拼死争夺的东西,绝不简单。而更让他在意的是——自己为何会对它产生感应?

(这片森林、流浪者的选择、那些残破的记忆碎片……一切都有联系。)

他望向森林深处,黑烟在体内隐隐躁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呼唤。

(等那家伙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傍晚,流浪者晃着酒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回来了。

阿德里安没等他进门,直接拦在面前:“火种是什么?”

流浪者脚步一顿,眉毛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哦?你从哪儿听来这个词的?”

“别装傻。”阿德里安盯着他,“我在森林里看到了记忆碎片——觉醒者和教会的厮杀,有人喊着‘火种绝不能交给他们’。”

流浪者灌了口酒,咂了咂嘴:“你现在没那个知道的实力。”

阿德里安拳头攥紧:“又是这套说辞!教会也好,你也好,到底在瞒着什么?”

流浪者嗤笑一声,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别急,小鬼。该到你知道的时候,命运想躲也躲不开。”

他绕过阿德里安,懒洋洋地往屋里走,又补了一句:“在这之前,享受一下一无所知的无知美好不好吗?”

阿德里安站在原地,胸口堵着一股闷气。

(又是这样……)

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

在训练场的某天,流浪者打了个哈欠,随手将酒壶抛给阿德里安。

“行了,小鬼,训练到此为止,我有点玩得不耐烦了。”

阿德里安接住酒壶,眉头微皱:“……我还没完成目标。”

“让你移动我?哈!”流浪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我一开始就没指望你能做到。”

(果然,那句“不耐烦”才是真心话……)

阿德里安叹了口气,却也暗自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挨揍了。

“接下来,”流浪者伸了个懒腰,“你自己练几天吧,我准备下一个阶段。”

说完,他晃晃悠悠地走向森林深处,背影很快消失在树影中。

阿德里安站在原地,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

(难得的假日……不如去城里看看。)

翡翠城的街道依旧繁华,商贩的吆喝声、马车的轱辘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阿德里安压低兜帽,混在人群中缓慢前行。

(通缉犯的身份还是太危险了……)

他避开巡逻的教会骑士,只在贫民窟边缘活动。这里鱼龙混杂,反而更适合隐藏。

阿尔弗雷德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

从洛瑟兰覆灭的那一夜起,他就再没吃过一顿饱饭。贵族的长袍早已破烂不堪,取而代之的是从尸体上扒下的粗麻布衣,勉强蔽体。他的靴底磨穿了,脚掌结满血痂,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不能倒下……还不能倒下……)

他攥紧那枚断剑与麦穗的戒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是家族最后的象征,即便饿到眼前发黑,他也没想过典当它。

在途经的村庄里,他像野狗一样蜷缩在墙角,伸出颤抖的手乞讨。有人施舍半块硬如石头的黑面包,有人直接啐他一脸。最糟糕的一次,几个混混抢走了他攒了三天的铜板,还打断了他一根肋骨。

(但至少活下来了……)

如今,他暂时栖身于翡翠城贫民窟的破旧磨坊里,靠替走私者画地图换几口发霉的面包。

雨声淅沥,阿尔弗雷德正用匕首削着一块长满绿毛的面包。突然,磨坊的木门被推开,冷风裹着雨丝灌了进来。

他瞬间抓起匕首,肌肉绷紧如弓弦——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黑袍,兜帽下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黑发间夹杂着几缕显眼的银白。尽管衣着朴素,但他站姿松弛,仿佛对眼前的利刃毫不在意。

“滚出去。”阿尔弗雷德嗓音沙哑,眼神如受伤的狼,“这里没东西可抢。”

黑袍男子——阿德里安——缓缓举起双手,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懒散的笑意:“只是借个地方躲雨。”

(他太放松了……)

阿尔弗雷德的匕首纹丝不动。他注意到对方指节上的茧,那是长期战斗的痕迹。更诡异的是,这人的眼神……不像贫民窟里常见的绝望或麻木,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危险人物。)

两人沉默对峙,雨声填补着死寂。

突然,远处传来铁靴踏过泥泞的声响,火把的光亮透过门缝渗入。

“教会巡逻队!”

阿尔弗雷德瞳孔骤缩。他猛地踢翻水桶,水流瞬间漫过地面,掩盖了脚印。

“不想死就跟我来。”他一把拽住阿德里安的手腕,将人拖进磨坊角落的暗格——那本是走私者藏货的地方,勉强能挤下两个成年男性。

狭小的空间里,阿尔弗雷德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拂过自己颈侧。他死死盯着门缝,听着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砰!”

门被踹开,一名铠甲锃亮的教会士兵举着火把踏入。火光掠过阿尔弗雷德匆忙间未收好的地图,羊皮纸上精细的城防标记一览无余。

“这鬼地方还有人会写字?”士兵嗤笑着用剑尖挑起地图。

阿尔弗雷德屏住呼吸,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完了……)

余光里,他瞥见阿德里安的指尖泛起一丝诡异的黑雾,那雾气如活物般缠绕、压缩,最终凝成一颗子弹大小的漆黑结晶。

(他要动手——)

阿尔弗雷德心脏狂跳。他毫不怀疑,这发“子弹”能瞬间贯穿士兵的喉咙。但尸体该怎么处理?血迹会引来更多搜查……

就在阿德里安即将抬手的刹那,外面突然爆发一阵喧哗:

“东边发现通缉犯!全员集合!”

士兵骂了一声,随手将地图扔进火盆,转身冲了出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阿尔弗雷德才长出一口气。他猛地转向阿德里安,却见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指尖尚未散去的黑烟。

(那种力量……绝非人类所能拥有。)

更让他心惊的是阿德里安此刻的眼神——冷静到近乎冷酷,仿佛刚才考虑的不过是“今晚吃什么”这种琐事。

“你手上那团东西,”阿尔弗雷德嗓音干涩,“是什么?”

阿德里安回过神,黑烟悄然消散。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一种……不该存在的能力。”

阿尔弗雷德死死盯着他,突然意识到——

(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远超教会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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