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有特殊情况?”

赛拉菲娜神色平淡地扫视了周围一圈。

无人敢应。

士兵将昏迷过去的男人连同那份应急配给一齐抬走。

很快,围观的人群也被其他士兵驱散,个个急忙钻回铁皮棚屋,生怕多看一眼。

周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她们站在原地上。

女人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他……会死吗?”米粒不安地小声开口。

“不会,只是教训。”

“走吧。”她拉起女孩的手,朝着流民区的深处继续走去,“你不是想看么?那就看个彻底。”

米粒心情复杂地跟着赛拉菲娜离开了现场。

刚才那一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赛拉菲娜一边施以恩惠,一边又毫不留情地惩罚——惩戒与救济并行不悖,如同她喜怒不定的情绪,却又表现得如此自然……

这就是她的统治手段?

“你不赞成我?”察觉到女孩的沉默,她停下脚步。

“我……”

“偷了东西,就该受罚。”

“可是……他是想救自己的妻子……”米粒小声辩解。

“谁没有想救的人?”女人的语气冰冷了些许: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如果我今天放过了他,明天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以同样的借口来偷配给!”

“要是每个人都可以为了各种理由破坏秩序,到那时——”

“整个体系就会垮掉。”

“更多的人都会饿死。”

米粒低下头,微微点了点。

“违反规定就要接受后果,这是底线。”赛拉菲娜带着她继续走着,“不是为了惩罚而惩罚,而是以儆效尤,保护更多的人。”

沿着破败的街道继续往前。

越往里走,环境就越发拥挤。

空气中那股混杂着霉味、锈铁味和劣质燃料燃烧不全的刺鼻气味也愈发浓重……

不过渐渐的,米粒发现……

就算是在这片最贫困的区域,也同样设有简陋的诊所和学校。

——那是由几个集装箱改装而成的教室。

透过满是锯齿的凿窗,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破旧的桌椅与黑板……

“学校?”女孩愣了愣,“是……义务教育吗……?”

“不,基础教育。”赛拉菲娜顺着她的视线解释,“识字、算数、基本的技能培训等等。”

“通过测验的孩子能够进入外城区接受进一步的学习。”

米粒咬了咬唇:“那他们的家里……”

“父母的出身不代表孩子的未来。”赛拉菲娜打断她,“爱森堡的阶级不是固定的。”

“学习也好,参军也罢,都有机会往上爬。”

“哪怕是中心城区的居民,如果他们的后代不思进取甚至违法犯罪,变成了只会挥霍资源的废物,一样会被我踢出来。”

女孩睁大眼睛,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这里会是那种世袭制的固化社会,没想到……

“外面的人不止可以到外城区……能到更里面?”

“当然,”赛拉菲娜语气平静,“即便进到中心塔工作也很正常。”

“能者上,庸者下。”

米粒忽然想到些什么:

“那……有什么选拔标准吗?”

“按…比例吗……?”

“像……每年只取前百分之几?”

女人侧头看了她一眼,异色的瞳孔中闪过些许玩味。

“比例?”她轻笑一声,“你想的还挺多。”

“但不是比例制,是能力制。”

“只要达到标准,就能晋级——跳级也并非不可。”

米粒追问:“达不到……?”

“就算排第一也没用。”赛拉菲娜毫不客气地摊手:

“比例制只适用于旧文明时期——人口众多,劳动力过剩的时候,才会人为设置门槛。”

对方的语调带着调侃,上下打量着米粒:“没想到你懂得还不少……对灾变前的制度这么了解?”

“……”

她当然懂……

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是。

一个废土世界的小姑娘,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

更尴尬的是,刚才那个问题好像暴露了自己对“旧文明”的了解程度……

相比之下,赛拉菲娜对两个时代的制度都了如指掌,还能灵活运用。

——自己在她面前,真的就像原始人面对现代人一样蒙昧。

又露馅了……

“怎么不说话?”赛拉菲娜注意到米粒的沉默,眯起眼睛审视着她,“刚才那个问题挺有意思,不多说点么?”

被看穿的米粒心虚地低下头:

“没……没什么。”

“只是觉得……这样好像…还挺……实用?”

这里应该还是承认劳动的价值的……

不像某些地方,只看出身和关系……

赛拉菲娜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有继续追问。

旁边,有不少孩子正在一块空地上踢着用破布缝制的简陋足球,笑声在这片灰暗的区域里格外响亮。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米粒。”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米粒:

“你以为我会把他们困在泥潭里一辈子?”

“那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一个只会搬运货物的体力工,和一个通过学习掌握了机械维修技能的技工,哪个对爱森堡更有价值?”

“……”

米粒微微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明显了。

“我需要的是有用的人,而不是顺从的奴隶。”

“给他们向上的路,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为爱森堡服务。”

“而不思进取的废物,哪怕再高的出身也没用。”

不远处,一栋稍大些的砖石平房门口,挂着一个画着红色十字的牌子——那应该就是赛拉菲娜口中的诊所了。

“进去看看吧。”女人推开门。

诊所内的条件与外面的街道几乎如出一撤,但至少,还能勉强保持着最基本的整洁。

几张拼凑在一起的床铺;

一些基本的医疗器械;

墙上贴着手绘的人体结构图……

这便是诊所的全部。

有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一个胳膊脱臼的孩子复位。

旁边还有几个因为营养不良而面色蜡黄的孩子,正排队准备领取补剂。

病床上躺着些老人和伤病患,有的在发烧,有的受了外伤……

看到赛拉菲娜,诊所里所有人纷纷停下动作,恭敬地垂下头。

“都忙自己的。”女人摆了摆手,示意医生继续工作。

“这些人的医疗费该怎么办呢……?”米粒小声问道。

“基础医疗免费,复杂手术需要工分支付。”赛拉菲娜微微低着头回答,“但如果是工伤,全部免费。”

随即跟变戏法似的,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礼盒递到米粒面前。

盒子很朴素,像是是用罐头改造来的。

不过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并不硌手。

“这是什么?”女孩犹豫地接过。

“打开看看。”

米粒轻轻晃了晃,盒子里传来细碎的哗啦声。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盒盖。

只见满满一盒色彩斑斓的糖果正静静地躺在里面,隐隐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五彩的糖衣在诊所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与周围灰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赛拉菲娜指了指病床上的小患者,手掌扶在女孩背后轻轻推了推:

“去吧。”

“他们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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