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辽市最大的火车站经过一夜的风雪吹洗,活像个被冻僵的钢铁巨兽。
寒风卷着煤灰和碎雪渣子,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打着旋儿。等活儿的出租车排成长龙,一眼全是清一色的红色夏利。车顶上积着昨夜落的薄雪。司机们裹着臃肿的棉大衣,抄着袖筒跺脚取暖,嘴里叼的“大生产”香烟烧出长长的烟灰,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
偶尔,有人摇下车窗喊一嗓子:“中央门走不走?”立刻就有三四个司机掐了烟头往前冲,胶鞋底在结冰的地面上打出溜。
广场西侧的塑料棚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卖茶叶蛋的老太太蜷在蜂窝煤炉子旁边,锅里褐色的卤汁翻滚着,浮着几片干辣椒和八角。旁边烤地瓜的铁桶炉子冒着白烟,焦糖色的地瓜皮裂开口子,露出金黄的瓤,甜香混着煤烟味往人鼻孔里钻。有个穿校服的中学生蹲在炉子前哈气,从兜里排出两个钢镚,换来一个烫手的地瓜,边掰边嘶嘶地吸气。
“糖葫芦——”
推自行车的小贩鼻头冻得通红,后座绑着的草靶子上插满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玻璃似的糖壳裹着山楂,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几个戴毛线手套的小孩围着转悠,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着脚想拿,手指头刚碰到糖壳就被她妈拎着耳朵拽走:“死冷寒天的吃这玩意儿,回头又闹肚子!”
出站口旁边的报刊亭,挂着当月的《故事会》和《知音》,塑料布底下压着几本卷边的《当代歌坛》,周杰伦在封面上拽着一张酷脸。一个穿皮夹克的小年轻凑过去,掏五毛钱买了份《体坛周报》,蹲在台阶上就着寒风看NBA战报,嘴里念叨着“勇士今天又拿两双”。
……
“冻死我了...”
我跺着脚往手上哈气,偷瞄旁边跟电线杆似的杵着的郑小文。
这孙子从昨晚就开始折腾——先是把道袍洗了三遍,又拿熨斗把每条褶子都烫得能割手,最后甚至往领口喷了点儿古龙水。现在他站得比广场中央的雕像还笔直,手里捧着个可疑的篮子,里头是他天没亮就跑去早市买的水果。
“至于吗?”我捅捅他胳膊“你师妹是仙女下凡,还是你师伯是阎王降世?”
郑小文喉结动了动,没搭理我。他眼睛死死盯着出站口上方的电子屏,那破显示屏缺了几个笔画,K215次变成了K2 5次,活像在嘲笑他的紧张。
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汽笛声,郑小文突然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其实根本不存在褶皱的衣领。
我看着他这副德行,又想起凌晨出租屋的鸡飞狗跳——
“阿伟!马桶刷呢?!”
凌晨两点,郑小文戴着橡胶手套,脑袋上扎着条毛巾,活像抗日剧里的地下党在扫雷。他跪在卫生间地砖上,拿着牙刷在刷瓷砖缝,旁边摆着瓶84消毒液,熏得我眼泪直流。
“你师伯师妹是来住,还是来做无菌实验啊?”
我捏着鼻子往墙上喷空气清新剂,操,还是柠檬味的。
“闭嘴!”郑小文头也不抬“玄鶴观最重清净,师伯要是看见半点灰尘...”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现在想来,我们那间出租屋可能创下了自建成以来最干净的纪录——床单熨得能当手术台,窗户玻璃亮得鸽子都敢往上撞,连灶台上的陈年油垢都被钢丝球刮掉了三层。最绝的是郑小文不知从哪搞来套青瓷茶具,摆在掉漆的茶几上,活像乞丐捧着个金饭碗。
唉,话说回来,我又干嘛受这罪陪他一起来?北辽冬天冻死人了。
受不了挨冻了,我原地做操暖身,郑小文还死盯着出站口一言不发。瞧这模样真像被吓傻了。我不禁开始假象,他师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单凭电话就能把这家伙吓成这样,实属不简单啊。
“你要茶叶蛋吗,我现在去买个当早餐了……”我问“我看那边的小笼包好像也不错。”
“他们来了!”
郑小文突然绷直脊背。吓了我一跳。
我随即看向出站口涌出的人流里,那人身影格外扎眼——
老人约莫七十出头,身形瘦削得像一柄古剑。灰白相间的头发用一根乌木簪松松绾着,几缕散落的发丝被北风吹得飘起,却丝毫不显凌乱,反倒添了几分仙风道骨。他的面容平凡得近乎朴素——方额窄颌,皱纹如刀刻,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最绝的是那身藏青道袍,料子普通得像是早市地摊货,袖口还打着补丁,可穿在他身上愣是透出一股子“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韵味。腰间悬着个老旧的黄铜罗盘,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偶尔闪过一点金芒。
郑小文连忙迎上去。
“大,大师伯好...”
郑小文的声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捏皱了篮子,几颗苹果从缝隙里漏出来,骨碌碌滚到雪地上。
他急忙下去捡,边捡边说:
“师伯远道而来,弟子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点水果是弟子孝敬您的……”
老人没应声,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扫视着郑小文,目光所及之处,我明显感觉到身旁这厮的肌肉一寸寸绷紧。
突然,老人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藤箱提手上,指节修长如玉雕。顺着那手腕往上看,浅青色的道袍袖口露出一截皓腕,上面戴着串了银铃的红线。厚厚的围巾被北风吹开一角,露出张十七八岁的少女面容。
我呼吸一滞。
这姑娘长得......该怎么形容呢?不是那种网红脸的精致,也不是明星式的艳丽,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清秀。鹅蛋脸上未施粉黛,皮肤白得如玉,在冬日阳光下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眉毛生得极好,不浓不淡,像用上好的徽墨轻轻扫出来的两道远山。最绝的是那双眼睛——瞳仁黑得纯粹,眼尾却天然带着点上翘的弧度,不笑时也自带三分春意。
可是,她通身的气质又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站姿如松,脖颈到肩背的线条挺拔如修竹,连围巾被风吹乱的褶皱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妥帖。
“师兄好。”
她唤了一声,然后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声音清凌凌的,像是山涧敲冰。
郑小文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原来是他太紧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见到他这副模样,老人冷哼一声:“三年不见,连同门礼数都忘了?”
“清,清微师妹...好……”郑小文边咳嗽,手忙脚乱地边作了个礼“路上...路上辛苦...”
我憋笑憋得肚子疼。这货昨晚收拾屋子时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别看现在狼狈,修道之人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现在倒好,见个姑娘和老头慌得跟被雷劈了似的。
事后我才得知,这姑娘姓白,17岁,道号“清微”。
清者,天理纯粹;微者,道体幽玄。这词原指道教清派的核心要义。清微二字,恰好勾勒出少女那看似柔弱却暗藏道骨的特质。
白清微是老道人旗下的二弟子,也是之前郑小文提到的天才徒弟。玄賀法门中她六类并学,六类皆通。甚至有先天神通。妥妥的门派天骄。
相比郑小文那几道刚开的法穴……先天神通不知道资质上比他高了多少境界。
白清微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她转头看向我,大大方方地颔首:“这位道友是?”
“啊?我?”我正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看戏,突然被点名差点咬到过滤嘴,“我不是...”
“他是我室友。”郑小文介绍起来,一把勾住我脖子“他叫张伟,不是修道人士,就一普通人,给我临时帮忙的堂事。”
老人眯起眼睛打量我,那目光跟X光似的,我莫名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好瘆人的凝视……正当我后背开始冒冷汗时,他突然从袖中甩出个东西——
"啪!"
我下意识接住,是袋包着金纸的巧克力。
“初次见面,小礼不成敬意。”老人淡淡道“有劳小先生照顾本门孽徒了。这小子平时有扰先生清闲?”
“哦……没有的事儿,您老客气了,还带什么礼物啊。”我也礼貌的说说笑笑道“我叫张伟。张飞的张,伟大的伟。您老怎么称呼?”
“在下是玄賀派下的玄鶴观主,凌霄子。”他道“我看小先生体魄强壮,气血充足,是个实打实的热血汉子。今日有缘结识,还请往后继续关照我门下孽徒。”
“自然自然,您老也过奖了……我平时没咋锻炼,都是死肌肉而已。”我哈哈摸着头应答。
凌霄子……
这名字当真霸气。一般人可驾驭不了。
事后我得知,观主年轻时因脾气火爆,江湖人称“雷吼子”,后修为精进,威名日盛,遂改道号“凌霄”,取“雷霆隐于云霄,不动则已,动则惊天”之意。
“噗,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郑小文嘀咕。
凌霄子连头都没回,枯瘦的右手在袖中微微一抬——
"啪!"
一记清脆的脑瓜崩精准命中郑小文额头,声音脆得像开瓶盖。我眼睁睁看着这厮脑门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个红包,活像突然长了颗朱砂痣。
“哎哟!”郑小文捂着额头原地蹦跶“师伯别打,我错了!”
老道袖袍一甩,那根刚刚行凶的食指慢悠悠缩回袖中,连衣料都没多皱半分。白清微在一旁抿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却愣是没笑出声——这定力,不愧是名门正派教出来的。
我呢,死死咬住腮帮子肉,憋笑憋得浑身发抖。郑小文这厮平日里跟我斗嘴时何等嚣张,现在倒好,跟个被夫子戒尺教训的蒙童似的,捂着脑门敢怒不敢言。他额头上那个包红艳艳的,在雪地里反着光,活像年画娃娃眉心的吉祥痣。
“逆徒带路。”老道背着手往出租车候车区走,布鞋踩在积雪上居然半点声响都没有“先寻个吃早食的地界。”
郑小文如蒙大赦,小跑着跟上,还不忘回头冲我龇牙咧嘴地做口型:“笑屁啊!”
火车站东侧有条老巷子,这个点儿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
冒着白气的豆浆锅支在路边,炸油条的案板被岁月磨得发亮,穿棉猴的老头儿正把面团抻成长条往油锅里甩,"滋啦"一声响,金黄的油条瞬间膨胀起来。
“就、就这家吧?”郑小文指着一家招牌褪色的小店,声音虚得发飘“他家的豆腐脑......”
老道鼻翼微动,突然大步流星走向巷尾一个连招牌都没有的棚子。塑料布搭的顶棚下,买早点的厨师正在铁板上煎着什么,焦香混着葱味儿老远就勾人馋虫。
“荞面煎饼?好好好。”凌霄子道,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切的笑容“老道十年没尝过了。今天过过嘴瘾。”
我们跟着挤进逼仄的棚子。找到个油污斑驳的矮桌,凌霄子大马金刀坐在条凳上,道袍下摆沾了面粉也不在意。
白清微从藤箱里取出套白瓷餐具,用热水烫了,整整齐齐摆在老道面前。
自带餐具……讲究啊。
“小先生不必拘谨。这顿我请。”老道敲敲桌子,突然瞪向还在门口磨蹭的郑小文“杵着作甚?去要四套煎饼,多加辣酱!”
“领命!”
不敢丝毫怠慢,郑小文屁颠屁颠去了。我偷瞄着老道青筋暴起的手背——那上面有道陈年疤痕,蜿蜒如雷纹,我似乎理解了他“雷吼子”外号的由来。
要说,这铁板荞面煎饼也是北辽一大特色小吃了。早餐铺的小摊子也没有后厨这种说法。灶台就架在我们旁边。荞面糊"滋滋"作响,混着鸡蛋和香葱的气息在寒冬清晨腾起一片暖雾。
郑小文端着免费的麻花小食回来时,老道已经给自己倒了半碗蒜汁,小师妹正用绢帕擦拭筷子上的水痕。
旁边,铁板上的荞麦面糊"滋啦"一声摊开,随着厨师的手腕一转,木刮板轻巧地抹出个浑圆。面糊是灰褐色的,掺了细碎的荞麦麸皮,一遇热就泛起密密麻麻的小气泡,渐渐卷起金黄的脆边。
我喉结滚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铁板。鸡蛋磕下去的瞬间,鼻孔微张——蛋液裹着葱花在面饼上流淌,被铁板烫出无数细小的孔洞,蛋香混着荞麦特有的苦香猛地炸开。
这时,厨师要再抄起油壶一淋,明晃晃的菜籽油顺着面饼纹理渗进去,激得整张饼"噼啪"作响,边缘翘起的部分渐渐透出琥珀色的焦脆。
“逆徒,去给老板说,我的那份辣酱要多些。”老道突然发话,吓得郑小文手里剥到一半的大蒜掉进醋碗。
“得令…”
酱刷子"唰"地抹过暗红色的辣酱,在热饼上化开成诱人的油光。最后撒上的香菜末被热气一烘,清香混着辛辣直往人鼻子里钻。
铁铲一挑,煎饼对折成半月形,截面露出嫩黄的蛋花和翡翠般的葱花,边缘脆得能看见分层。
这就是荞面煎饼了。
凌霄子接过煎饼直接就是一口。"咔嚓"——脆壳碎裂的声响听得人牙根发酸。他咀嚼时太阳穴的青筋都鼓起来,酱汁差点顺着花白胡子往下滴。这老头吃起饭来,完全是另一副样子了。
比起凌霄子的豪迈,白清微的吃相全然是另一番光景。
青瓷碟里的煎饼被她用竹筷分成八个小块,每块刚好一口。蘸蒜汁时手腕悬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饼皮软塌,又能均匀沾上料汁。她低头时一缕鬓发垂落,又被纤指轻轻拢回耳后,连咀嚼时腮帮的起伏都带着韵律感。
而郑小文就惨了。捧着煎饼像捧个烫手山芋,咬一口偷瞄一眼师伯,再咬一口瞟一眼师妹。辣酱沾到嘴角都不敢擦,活像被押解的犯人吃断头饭。
我心里那个乐啊,故意在他面前“咔嚓”咬出巨响:“郑道长,修道之人不是讲究'泰山崩于眼前而临危不乱'吗?怎么腿在发抖啊你。”
他瞪我的眼神简直能喷出三昧真火,偏偏嘴里塞满煎饼,哽咽着说不出话。
“师兄,嘴角油水滴下来了…”
白清微关切地递来一方素帕,可郑小文满手是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憋得耳根通红。只得下气让我帮忙接一下。
这边刚刚吃完煎饼。
隔壁摊子的蒸笼又“噗噗”冒出白气。竹编的笼盖一掀,云雾般的蒸汽里,十八褶的小笼包汤包如白玉盏般浮在笼屉上,薄得透光的皮儿下晃动着琥珀色的汤汁,隐约能看见里头粉嫩的肉馅儿汤汁随蒸汽微微颤动。
“哟,小笼汤包?麻烦来四笼!”凌霄子鼻子一抽,嗓门震得蒸笼上的水珠簌簌直落。
小笼包端上桌时还带着竹篾的清香。郑小文战战兢兢用筷子尖去夹,结果皮儿一破,滚烫的汤汁"滋"地飙到嘴,烫得他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
老道直接上手,抓起包子整个塞进嘴里,不愧是修道之人,根本不怕烫的。我学白清微的法子,先啜汤后吃肉。那汤汁是猪皮冻化的,鲜得人天灵盖发麻,肉馅里掺的蟹粉在舌尖化开,泛起一丝回甘。
吃饱后,作为弟子辈的郑小文和白清微,给凌霄子和我泡茶。
给老道泡是尊师礼数。给我泡是因为我是客人。
郑小文盯着我,那眼神真真要把我剥皮抽筋一样。
他估计觉得给我泡是有辱他名。但要师妹给我泡?完全是便宜了我。于是纠结之下自己还是亲自上阵。
茶是白清微从藤箱里取出的。素白棉纸包着,一解开便溢出清冽的松香。
“武夷山的野茶,”她指尖捻起一撮墨绿色的茶叶,腕上珊瑚珠子轻轻晃动,“去年霜降后采的。张先生喝得习惯?”
“好茶。”我假装自己懂茶道的样子,让郑小文直翻白眼。
你装尼玛呢,你懂个屁的茶道啊。
……
……
几杯茶下来,稳定安神。
“这次来北辽,是因为有委托在身。”凌霄子突然开口,声音混着茶香沉下来“就在上月,你二师伯用青鸟传书到了龙虎山。给了我一个推不掉的委托。”
我捧着郑小文塞来的茶杯——这厮故意没给我滤茶渣——看见水面浮着的茶叶梗打了个旋。
“龙虎山是何处?”我问。
“是我们的一个修行法府。”白清微说“师兄没和你提起过吗?那地儿还是个国家级文旅保护地呢。”
文旅保护地?
这还真没提过。
我瞪瞪眼。那这些道士岂不是还有编制在身?
我看向郑小文,后者假装没看见我。
“你二师伯在信里说,有江湖传言,最近涂山狐族中,有个刚化形的小狐仙偷跑下山了。”老道吹开浮沫“按她们祖训,未满百岁的崽子都不许出山,可那狐狸不知怎的破了结界。”
“结界?”我一愣。
结界都来了我操。对于我这样一个肉体凡胎的人来说,要接触他们这种圈子还真得有一定心理准备。不然一不留神这牛鬼蛇神的词汇就冒出来,打破自己的现有世界观。
“涂山氏设下的结界,也可以说是阵道。一般年纪小的狐妖仙是不准私自入世的。”郑小文道“结界内外空间切割。能跑出来得真的有些本事才行。”
“也不一定,如果偷拿了家主印的话,跑出来还是挺简单的。”白清微说。
“郑小文,你小子猴急,就不让人把话说完吗?”凌霄子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满。
“啊,您老继续说,您老继续说。”郑小文察言观色能力拉满,立刻陪笑。
于是老道继续:“据说,这小狐仙不是别人,正是当代涂山家家主涂山铃霁的亲小妹,涂山铃乐。”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确定自己不是在听什么有声小说。什么道士啊,狐妖啊,修士啊,法师啊。要不是自己失忆,接收能力还算快,现在恐怕世界观早就碎了无数次了。
我在一旁愣愣的坐着,也插不上一句话,只能听他们这种圈内人继续讲。
“现在各个修士门派都在悬赏抓人。狐妖天生灵智,浑身都是宝贝。何况还是涂山血统。对于这些修士,特别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来说,这可是一桩不得了的机缘……”
“师伯,我懂了,所以我们是要去抓取到这份机缘,把门派发扬光大!”郑晓文立刻表忠心“请门派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凌霄子这次怒瞟了郑小文一眼,后者立刻打了个寒颤。
“错了,弟子错了……再也不插您老的嘴了。”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唉……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这次,不是去为门派争机缘的。而是去还债的,还的还是百年前的人情债。”
“人情债?”我一愣。
“别说小友这个外人。恐怕我在座的二位徒弟都不是很清楚。涂山势力在百年前,对我门派有过出手救助之恩。我们的老祖当年立誓,若有朝一日涂山有难必定出手相助。玄賀派也算和涂山结下了因果。到了我们这一辈,终于应验了。”凌霄子感慨道“现在人家有难,这忙我们不得不帮,所以要比那些修士更早的找到这只小狐仙,再把她安然无恙的送回涂山。正好,此事用来给清微丫头做历练,长长见识。”
白清微接过话头,声音清得像她腕间的珊瑚珠子相碰:“师父命我随行,是因我最近修行的是“观气”一脉。借这次机会刚好可以历练我。”
她指尖在茶杯上方画了个无形的符“狐仙纵使化形,妖气中也带着族徽。此法能做到千里追寻。”
“我们追到远北地界”凌霄子说“昨夜卜卦,却见妖星直指北辽。我知道你小子在北辽待了多年,熟悉这里。所以才打电话给你这孽徒,让你来协助。”
小狐仙,小狐仙……
难不成,我之前遇到的就是……
我想起自己之前在算命摊上见到的男人。他说自己被某种东西缠上了。又想到之前郑小文拿出的古籍中关于那些狐仙的特征。
“老道长,我这有一条线索……”我举手道。
“哦?小友请讲。”
于是,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这位老道士。
“嗯……很有可能就是她。”凌霄子听完捋捋胡须道“呵,冥冥之中似乎还真是有因果之缘啊。这次就多谢小友了。既然有了线索,办起事儿来倒要方便许多。这偌大的北辽市,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瞎转了。哎,你们两个(郑小文和白清微)趁早办完事。省的做师傅的我还在这瞎操心。我还想安心在这儿旅旅游,玩到开年后再回龙虎山。”
“啊?我、我也跟着历练嘛?”郑小文指着自己。突如其来的门派任务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行吗?”凌霄子的声音懒洋洋的,但里面夹杂着些许威严。
“啊,没,没问题。”郑小文自然不敢拒绝“我听师伯说是要待到开年?”
“对啊,怎么了?”
“可开年之后不是有斗法大会吗?”郑晓文唯唯诺诺的问了一句“师伯待在北辽恐怕来不及去赴约地吧。”
“哦,关于那个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我和你其他几个师伯讨论过了。这次的斗法大会,就在北辽举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