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曾被标有“秘密”字样的牛皮纸袋横七竖八躺在会议桌前，有的已经被拆开，有的像丢垃圾一样被搁置在一旁。
七八个男人在屋里走来走去，他们原本穿着白大褂，现在却连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这并非代表灵学院指挥控制室已经沦陷，相反，现在这里应该是全学院最清醒且第二安全的地方。
“下午好，陈教授。”
伴随常仪柔美的声音，出入中心指挥室的门自动打开，陈启匀大步踏入，目标直指会议桌旁调试后台的老头。
他自己已经是上了岁数的人，但跟那个身穿白大褂、身体弯得如同一只死虾的老头比起来，完全可以自诩中年人。
“混账东西！快查后勤处那帮饭桶在哪里！还有保卫处跟武管处！快查！”老头歇斯底里，完全没有理会陈启匀到来。
“我来的不是时候？陆弘。”
“别废话了还不快来帮忙！那帮人偏偏这几天不在学校！”被他叫做“陆弘”的正是这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儿。
“报告陆教授，根据离校申请表和审批1审批2审批3最近30天内的数据，后勤处共有21名相关人员提交过暂时离校申请，约占32%，理由为‘公务’。”
“另外，指挥中心已在1分钟前和武管处取得联系，他们和保卫处留守人员正在清除进入学校的残余影鬼。”
“留守？他们难道不该全天在线吗？”陆弘的声音有些嘶哑。
“校长上周去庞巴维克大学，保卫和后勤的人也被抽调走了一部分。”陈启匀说。
陆弘听到这话，着急地只抓头发，可他头上如今已经没剩多少头发，还都是完全花白的模样。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作为教授，陈启匀原来不需要来这里。
但倒霉就倒霉在这几天正值假期，碰巧，灵学院的一批访学项目尚未结束，校长又刚好不在学校。
“糟糕透了。多少年没有碰到这种情况？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们必须尽快联络到校长。”
陆弘已经驼背到跟始终保持弯腰没两样。
和校长不同，影鬼基因似乎没能给他带来活力，年龄侵蚀着他直到今天。
“是啊，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事了，我们都以为，以后也不会有，灵学院的使命也许已经……”陈教授低声说，“常仪，监控还能用吗？”
“收到，命令者陈启匀，执行者常仪，命令通过，正在为您调用校园监控。”
数十个监控屏幕画面同一时间出现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中，经过常仪的自动识别，最后只剩下九个画面。
它们中，或单独包含单独游荡着的影鬼，或是身着保卫处校工制服的人在猎杀影鬼。
“为什么？为什么还有学生？常仪难道没有安排学生会把他们撤走吗？”陈启匀皱眉。
“怎么可能？他们现在应该乖乖待在宿舍区避险，这些事交给我们就……”
陆弘的话卡在半空中，他这时也看到了监控屏幕中的异样。
准确来说，只有其中一块画面有些异样。
那是宁静无暇的校道上，二男一女两前一后小跑着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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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真没力气了……你和嫂子能不能先把我送回宿舍……”
午后的学校寂静无人，只有阳光倾泻在校道上，无声地为三人走过的混凝土地面套上一层黑纱。
“别嫂子长嫂子短的，不然等会儿就抓你去喂影鬼信不信。你是提前批新生，影鬼应该会觉得，你是可口的食物。”夏因没好气地说。
雪秋手里还攥着枪，枪口的热气已经散尽，但如果在这时候摸上去，还能明显感觉烫手。
就在五分钟前，她亲手杀死了一只影鬼，那曾加害她至亲的怪物。
杀了它们就会有复仇的感觉吗？
痛快吗？
舒服吗？
雪秋不清楚，她现在只觉得害怕。
那股油然而生的害怕并不是出于杀鬼这一行为，而是自己那下意识的动作。
夏因确实教过她如何用枪，但仅限于，夏因自己总是带在身边的那把黑色铁疙瘩。
可是，雪秋如今握在手里的枪，却是夏因偷偷从调查团带回来的大口径手枪。
为什么她能如此流利地做出那些动作？
就好像在过去十几年里，早已重复过无数遍。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的话，镜子里，她大概会是哭丧着脸的吧，雪秋想。
“老……大……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常霂压低了声音，却把每一个字都拉得很长，生怕夏因真的把他扔在这里。
“闭嘴，现在还讲废话，嫌命太长是吗？”夏因的语气难得干净利落。
他们三人没有走主干道，而是顺着之前那只影鬼来时的小道。
然而，小道的尽头仍是大道，夏因只好带着雪秋和常霂一路小跑。
在这随时可能再次碰上影鬼的时候，常霂偏偏又没了体力，三人只好暂时藏匿在已经做好封闭工作的教九楼边上。
这也勉强合理，毕竟常霂在垃圾桶里和成堆的垃圾袋过了一整晚。
总不能靠吃里面的垃圾补充体力。
夏因正盯着天空看，雪秋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灵学院的天空不存在飞鸟，也很少有云。
照理来说，头顶的湛蓝色天空，也会是校长用契律模拟出来的。
可当她学着夏因抬头看天后才意识到，天空已不再是一片蔚蓝色。
那些蔚蓝色里裂开了几处缺口，绯红的缝隙像是止住血的伤口被撕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来。
“老大你在看什么？学校的白天也有流星吗？有的话我想许个愿，让那些影鬼死光光。”
常霂抬头，看到的第一眼，既不是天空也不是裂缝，而是迎面而来的飞刃。
“砰——！”
漆黑色长刀从常霂头顶跃过。
打掉飞刃的同时，顺带给那团脏兮兮的鸡窝头理了寸发。
夏因顺势把常霂一脚踹进路边的灌木丛里，连着挥手，让雪秋就地埋伏。
又被偷袭了？
雪秋猫在草丛后，警惕地扫视周围。
刚才飞向常霂的不是影鬼，而是件冷兵器。
影鬼会使用飞刃进行战斗吗？
雪秋不清楚，但大概率是不会的。
那么，是谁在偷袭？
她的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
距离夏因二米开外，一个套着破斗篷的身影，稳稳落在教九楼四层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