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踏虚空,剑势未发,却已牵动四野。
那一瞬,他将体内灵脉强行贯通,真元狂涨,自结灵期强提至金丹初境,气血翻涌如倒海之潮,几近崩断。
“静观·第一式,断言。”
剑气未至,气场已沉。
明心长老站于台心上方,魔息吞吐间,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威压。
他眸底灰光渐聚,早已褪去昔日神情,仅剩冰冷森然的嗜杀欲。
那是只有在之前外宗出行才能在长老身上看到的化神初境的力量。
“第二式,回音。”
郁念剑势回旋,神识融入剑锋,在空中画出一道虚环。
识音如钟鸣乍响,朝长老脑识轰击而去。
然而那道神识回击在靠近她的那一瞬,竟像撞进了深渊——无声无息,被吞噬殆尽。
“第三式,留影!”
十八道道剑影在雾中乍现,虚实难辨。
郁念脚步灵动,剑走偏锋,却被长老左手一震,周身魔息化作千丝细线,竟将虚影尽数撕裂。
他冷笑,“雕虫小技。”
“第七式。”
他知道这是压箱底的杀招,甚至可能反噬自己,但此刻已无路可退。
郁念心神陡震,咬破舌尖,喷血于锋。
识台骤然一缩,再弹!
“——随念。”
这一式,专刺识台,是静观剑术最深之奥。霍无声之败,即为此招。
而今他以全力催动,剑气无形无息,悄然探入长老识海。
然——无波。
明心长老周身魔气激荡,他站立不动,额前发丝微动,冷笑忽然化为轻语:
“你以为你的念台清净?连你最初的剑意是谁给的……都不记得了。”
他抬掌轻轻一握,郁念脑内轰鸣作响!识海中反被反卷一道异力,那是如山的威压、如海的混乱。
他猛地仰头,喉中腥甜喷涌,强提灵息,却发现识台震荡如裂。
“噗!”
他吐血三尺,踉跄跪地。
郁念膝跪血地,剑尖落地发出低鸣。
下一息,便有一道身影冲破血雾!
“——王二?!”顾昭阳惊喊。
王二灵息如火,衣袍翻飞,一柄断刃在掌中激荡出幽红光纹。他脚下血池碎波四溅,身影宛如疯虎扑杀!
“狗东西,把命留下!”
他咬牙低吼,双目赤红,左臂青筋暴起,竟强行以肉身斩断一道魔息!
明心长老只抬了抬手,指尖一旋。
“咔——”
王二瞳孔一震,他脚下虚空猛然凹陷,一道不见底的漩涡凝于脚踝,拽得他刹那僵住!
“幻影阵法?”陈咏枝眼神大变。
——这是魔族高阶禁术,能在识场中伪造灵力轨迹以供人欺!
“拖他半息!”她一声惊语,三枚银蓝阵符从她袖中炸出,迅速布出三重光阵,阵心灵光乱舞,灵纹疾转。
阵成一刻,符纹如轮星倒转,竟在半空中压出一道裂口!
明心眸光微凝,灵息果然被逼退一步。
也就是这一息。
顾昭阳出手。
他左袖一抖将自己那柄带有火焰的剑随之熄灭,顺手一枚乌铜古盘飞旋而出,铜盘之中暴射一线黯光,直指长老眉心!
“起!”
三人配合一气呵成,竟一度逼得明心立足不稳。
可就在古盘即将触及眉心的刹那——
“愚昧。”
明心袖袍一卷,整片识场骤凝为灰雾,虚空化作回廊,那飞盘撞入其中竟如落水泥沼,无声湮灭!
顾昭阳瞳孔一缩,“那是——!”
“你们不该上来的。”
“既然来了,就作为我的蛊分吧!”
明心声音明显激昂几分,却像死刑前的裁断。他双袖轻扬,识场如浪推卷,三人尚未来得及避让,身影便被灵压轰飞!
轰!!
陈咏枝陷入阵壁,吐血后强撑不倒;顾昭阳则被抛至数丈外,口中鲜血涌出!
而王二,最先冲上那人,被震碎腕骨,断刃碎成七节,钉入血池旁的石台!
那一刻,血雾像是听懂了沉寂,涌动得更快。
郁念望着倒下的一切,双眼缓缓阖上又睁开。
静观七式已尽……
郁念低喃,声音却带一丝哑,“……仍无法破识防。”
明心长老踏空而落,衣袂飘飞如雪,“连这剑术,你都还留着?”
郁念双手撑地,耳中轰鸣未散。
剑留光被震得倒插在地,微微颤鸣。
他知道,若非红绳微引,他此刻已魂识崩溃。
远处其他弟子已然焦急而动,却根本不敢靠近。
那魔息太盛,宛如天威垂落,众人只觉心神剧痛,气息逆涌。
王二早已遍体鳞伤,左臂衣袖破碎,露出被魔息灼伤的焦黑肌肤。
他脚步踉跄地站在阵后,眼里却满是不甘和愤怒。
“老东西,我入宗十年,之前没觉得你骨头这么硬......”他喃喃低语,忽地咬破指尖,将一缕血气抹在飞刃上。
飞刃颤鸣,带着他仅剩的全部灵息直掠而出。
他明知这一击根本无法撼动明心,却依然执意出手——
因为站在那里的,是他的同门。
王二此刻勉强立身,手中飞刃失控,最终嘶吼一声,挡在郁念前,生生挨了长老一掌!
一声爆响——
王二被震得倒飞数丈,坠落地面,口鼻出血,昏死当场。
郁念目光猛震,强撑着起身,脚步踉跄,满身是血。
他一脚踩入血池边缘,脚下溅起一团暗红,带着腥咒味的粘稠水迹顺着剑身流淌。
风中似有呓语。
他握紧剑柄,仿佛下一瞬还要出剑。
可知——
他已无剑可出。
风从血池边吹来,夹着微腐的咒息,仿佛有人在耳边低声絮语。
郁念垂着头,指尖不住地颤。
他的右腕上,那枚红绳术的印痕正泛起诡异的微光,一圈圈灵波缓缓外溢,贴在他的肌肤上像是在搜捕他神识深处的杂念。
胸口灵海已紊乱至极,他努力不去动念,可念海却如沸水,波动一瞬。
识海深处,有一道声音幽微传来,轻柔得近乎耳语。
“莫怕。”
他忽然屏息,背脊僵住。
那声音太熟,轻得像夜里窗外的风,却又带着一点不可抗拒的温和。不是传音,是记忆中的气息,是她曾在耳侧说过的千百遍。
他不知自己有没有动摇,亦是红绳本就在察觉他的念头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