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晨间客厅，微薄的阳光透过乌云，在窗台洒下一片灰色，挂在玻璃上的雨点混合着迷雾，让窗外的一切都陷入迷蒙中。

客厅走廊上的烛火早已被点燃，在墙壁上投下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松香的气息，似乎是某人刻意为之。

黑曜石桌台上，摆放着家庭常见的食物——一叠白面包、两份果酱、三杯红茶、以及四个餐盘。

主仆二人、以及埃德蒙的面前，氤氲的雾气缓缓飘散，但在银发蒙眼的女性面前，却没有瓷杯。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艾薇琳看着若无其事坐在餐桌前的男人，强烈的违和感在心中升起。

太奇怪了......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为何审判官会和邪神在一张餐桌上若无其事地吃饭？

男人捏着餐叉，咬了一口面包，然后瞥了少女一眼。

“昨天太晚了，我赶不回去，索性就在这里住下了。”

埃德蒙理所当然地说着，不过确实是理所当然——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他经常借住在玫瑰庄园。

只不过，这次居住的地点，从庄园主楼，变为了庄园侧楼。

锐利的眼眸扫过周围的两位女性，最后落在白发少女身上，埃德蒙仔细打量着少女的身体，最后收敛光芒。

“看来你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

说着，他又从中间的餐盘取来一份面包，然后用餐刀抹上果酱。

“......”

餐桌再度陷入沉默，透过模糊的目光，艾薇琳悄悄打量着周围的众人。

埃德蒙正若无其事地吃饭，似乎全然不在意周围的存在；缇娅眼眸低垂，但目光时不时来回交替。

而当她把目光转移到薇尔涅忒脸上时，那银发蒙眼的女性突然停住，然后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艾薇琳收回目光。

诡异的沉默，不过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谈论的。

“话说，昨天傍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客厅中餐具碰撞的声音瞬间消失，三道目光打在脸上，其中一道蕴藏着明显的幽怨。

“我还想问你呢。”又是埃德蒙，“昨天我刚把达贡收拾一顿，结果发现洞穴被封死了。”

“你倒在甬道旁，怎么都叫不醒。”

“怎么？当大小姐还不够，还要当睡美人？”

面对过往好友的调侃，艾薇琳脸颊浮现出一抹微红，她下意识瞪了男人一眼，却意识到自己如今的状态。

“艾薇琳大小姐。”

始终保持沉默的缇娅终于出声，似乎是因为周围有人的缘故，她表现的有点拘谨，

“事情是这样的......”

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其中少不了埃德蒙的补充。

在少女陷入混沌之后，将达贡暂时击退的埃德蒙退回洞穴中，却发现艾薇琳倒在洞穴边，于此同时，洞穴外传来剧烈的碰撞声，以及深潜者的悲鸣。

当埃德蒙轰开洞穴，将艾薇琳带出时，却发现外部被碾碎的巨石、被撕成碎片的深潜者。

以及，浑身是血的缇娅。

“说实话，我确实没想到。”

埃德蒙饶有兴致地看着苍白的女仆，在此之前，他从没正眼看过对方一眼。

“你居然愿意为艾薇琳做到这个地步。”

直到现在，他也没能确定面前女仆的身份，她的种种能力，与基金会记录在案的任何一位邪神都无法对应。

但她一定是一位邪神，如果只是普通的超凡生物，不可能将曾经的老友逼成如今这样。

或许，他应该再好好找找......

“请不要擅自揣摩我与艾薇琳大小姐的关系，埃德蒙先生。”

缇娅苍白的眼瞳中浮现出一丝敌意，但很快就收敛目光，

“保护艾薇琳大小姐，是女仆的职责所在。”

“平时和我的老友玩玩就行了。”埃德蒙嗤笑一声，但看着女仆的眼眸中，却有着试探，“但别把自己骗了。”

“你们是什么存在，心里比我清楚。”

剑拔弩张的气氛，开始在客厅中弥漫，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断碰撞，在无尽的沉默中几乎碰出火花。

艾薇琳想制止两人的行为，但思索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在她心中萦绕——为什么一向嫉恶如仇的好友，会纵容两位邪神的存在，对于她们在玫瑰庄园的种种行径视而不见。

无论是在卡里克区随意活动，又或是存在本身，都不是埃德蒙，或者说基金会能够容忍的事情。

如果只是自己的话，埃德蒙可能会网开一面，但如果是面对缇娅和薇尔涅忒，他没有任何退让的理由。

这说不通......

“毫无意义的试探，审判官。”

打破沉默的，是薇尔涅忒，

“同样的话，我希望你也能思考一下——你到底在想什么，心里比我们清楚。”

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似乎看穿了男人心中所想。

“虽然你不会承认——但我们留在这里，对你还有艾薇琳，都更有利。”

“你没有把握驱逐我们，也没把握在撕破关系后稳定局势。”

薇尔涅忒继续说着，声音冷淡轻缓，却不容忽视。

“你其实，并没有那么相信基金会，不是吗？”

埃德蒙的瞳孔放大了些许，艾薇琳注意到，他的手掌摸向了腰间。

但他最后耸了耸肩。

“或许吧......”

男人离开餐桌，向着旋转楼梯走去，

“只要你们保持如今的立场，我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

脚步声逐渐远去，餐桌再度陷入沉默。

“那个......”艾薇琳开口，吸引了两人的目光，“我能不能去基金会一趟？”

“可以，艾薇琳大小姐。”缇娅的眼瞳中浮现出疑惑，“但今天还在下大雨，为什么......”

“因为，”艾薇琳有些犹豫，“我想尽早积攒功绩，这样才能接触更多东西，早日......”

少女继续说着，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昏暗的天光穿过客厅，照在薇尔涅忒若有所思的脸上。

“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