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是懵懂而感激的接受者,那份细微的体贴让她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倍感温暖和安全。
但随着时间推移,在繁忙日常的缝隙里,安可也开始默默观察林辰,他总像个永不疲倦的陀螺转个不停,替主管扛下压力,替团队收拾残局,常常加班到很晚。
他很少抱怨,但安可总是能在某些瞬间捕捉到他眼下的疲惫乌青,或是他独自站在茶水间窗前喝咖啡时,那被窗外暮色染得格外深重的背影。
这份观察,渐渐化为行动。
安可开始用一种笨拙却极其用心方式,试着回馈这份温暖。
她发现林辰工作起来常常忘记喝水。
他那硕大的保温杯,常常过了午后还是满满一杯冷水。
有一次,安可去文件柜拿东西,恰好路过林辰工位,看到他的杯子又晾在那儿了。
她犹豫了一下,做贼似的飞快拿起杯子,溜去茶水间接了一杯温热的水,又迅速放回他桌上。
整个过程心脏砰砰跳,生怕被人看见或被林辰当场发现。
第二天中午,安可去茶水间倒水时,发现林辰的杯子又在原位。
杯底似乎还微微带着点她昨天倒的热水的温热。
她咬咬唇,再次如法炮制。
第三次、第四次……这渐渐成了她的小习惯。
林辰从未说什么,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但安可发现,他的杯子空了后,似乎……没有再放那么久,有时午休回来,杯壁摸上去是温热的。
她心里就莫名升起小小的雀跃:前辈喝掉了!
林辰的胃不太好,尤其加班或者压力大时,会习惯性地用手轻轻按住胃部,皱着眉。
安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知道林辰这种工作狂不会特意去医院,更不会好好备药。
有一次她感冒了,去社区医院开药,顺便挂号看了消化科。
医生听完她描述的症状,给开了些缓解胃痉挛和保护胃黏膜的药。
拿到药后,安可偷偷跑去药店,按照医生开的方子,一模一样地买了一份,然后把那些胃药装在一个不起眼的纸盒里。
趁着午休大家出去吃饭,林辰独自在座位赶报告的时候,安可深吸一口气,把那药盒轻轻放在了他键盘旁边。
林辰闻声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着那个盒子。
安可的脸瞬间红透,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前……前辈,我……我昨天听你说肠胃有点不舒服?正好……正好我家亲戚……嗯……是医生,他给了点适合的药,说…说效果挺好的。我……我多拿了一份……”
她结结巴巴编着理由,声音越来越小,简直想把头埋进地里。
林辰拿起那个小小的药盒看了看,里面的药片很整齐。
再看看眼前少女那几乎要滴血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他心中了然。
那份笨拙的借口下包裹的心意,如同一道微光,倏地照亮了他被繁琐工作笼罩的内心,一股暖流悄然淌过。
“谢谢。”他没有点破她的窘迫,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将药盒小心地收进了抽屉里,眼神里多了一份真实的暖意,“费心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让安可悬着的心落地,脸上滚烫的温度也带上了一丝满足的甜。
还有一次,安可偶然听到林辰跟IT抱怨,说鼠标用久了手腕不舒服。
她记在心里。下班后,她特意绕路去了一家电脑配件店,仔细挑选了一个人体工学设计的护腕鼠标垫。
价格有点让她这个刚工作的新人肉痛,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趁着林辰还没来,她悄悄把那精心挑选的鼠标垫,替换掉了林辰桌子上那个用旧的。
林辰来了以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同。
他拿起鼠标垫看了看,又试了试手感,微微有些惊讶。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安可的座位。
安可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仿佛屏幕上有惊世奇观,只是那红透的耳尖泄露了她的心虚。
林辰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
他把鼠标放回那个新的垫子上,默默地用了。
这份无声的接受和理解,对安可而言,就是最好的回应。
渐渐地,安可的关心变得更加自然和坦然。
看到林辰因为一个紧急项目连续加班,午饭又是草草对付了一块冷三明治,下班时已经快八点。
安可没走,在自己的工位上磨蹭着等他一起下楼。
“前辈,你晚上……还没吃饭吧?楼下步行街新开了一家面馆,听说汤底不错……要不要……一起去试试?”她鼓起勇气发出邀请,眼神期待又有点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工作外的邀约。
林辰有些意外,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担忧,疲惫的心里生出暖意。
他温和地点点头:“也好,有点饿了。”
那一顿简单的面食,在初春微凉的夜里格外温暖。
安可看着林辰略显疲惫的面容慢慢舒展开来,喝着热汤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小小的成就感。
最让林辰动容的,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
大家走得七七八八,林辰处理完最后一份急件,关了电脑准备离开。
刚走到公司门口,却发现安可抱着一把伞站在那里。
“前辈,你没带伞吧?我……我多带了一把。”安可有些局促地把手里那把新的折叠伞塞给他,然后抱着自己那把旧伞,不等林辰反应,说了句“我先走了前辈路上小心!”就飞快地冲进了雨幕,瞬间消失在人来人往中。
林辰撑开伞,站在门口的廊檐下。
外面的雨砸在地上溅起大片水花,他看看手中这把干干净净、似乎刚买不久的新伞,再看看安可消失的方向,那把熟悉的、伞面有些磨损的旧伞只在她头上撑开一小片空间。
这把“多出来”的伞,分明是她特意为他准备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在冰冷的雨声中蔓延开,直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个看起来柔软的女孩,在用她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笨拙又坚定地表达着她的关心和守护。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在孤独繁忙的工作生涯里,显得格外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