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你应该这时候过来了，”精灵女子温和道，“进来吧，今天你姐夫去他单位了，就我们俩在家。”
璃鹭略微睁大双眼，旋即浅笑：“好的，姐。”
她跟着女子进了屋，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四处张望。
“随便坐，”女子将长发草草扎了个低马尾，眯眼微笑，“我听说今天你和小希珀丝她们出去玩了。”
璃鹭找了张沙发，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是，今天和希珀丝约了一起看文献。”
“然后呢？”女子步履轻快地去给她倒了杯冰茶，扬起笑脸，“看你还买了燕尾蛋糕，这是附近那家新开的店吧？”
“然后……嗯，然后我们就去逛了逛街。”
“噢，就这些？”女子很意外，“小希珀丝的生活很简朴呢，和她哥相比。”
“嗯，她是个作风很古朴的学者，姐夫的话……呃。”
“不提他了，”女子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都说了你今天过来，他还说要去加班，说什么前线出现了超自然现象，需要他们安全局去研判情况……”
听到“前线”这个词，璃鹭的内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这会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吧？”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姐夫这时候去电信局大楼？那他晚上的晚饭……”
“饿不死他，”女子摆摆手，“我给他留了点长棍面包的，放冷了最多硬一些，但好歹没毒。”
“噢……”璃鹭点点头，稍稍迟疑片刻，从旁把那个纸盒子挪到她们跟前。
“这个是专门送给姐你，还有姐夫的，嗯，我来这边几个月，都还没好好给你们送过一回礼物……”
“不用啊？”然而女子只是笑，“怎么忽然想到给我买礼物？”
“那个……”
“嗯？”
“就是，姐，”璃鹭低笑了一声，“我最近对离家出走这件事有了新的看法。”
女子略微挑眉：“怎么了？……要不先吃饭吧。再不吃菜要放凉了。”
“啊，好。”
她跟着女子去了厨房，戴上厚厚的手套，将摆在灶台上的大锅端了出来。“这是什么？”璃鹭转过头问。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女子背着手笑答。
璃鹭挑挑眉，看了一眼锅盖，戴着手套轻轻打开。一阵水汽氤氲，随后映入眼帘的是表皮焦黄，但分明炖得软烂的肉块。
“……红酒炖牛肉？”精灵女孩有些意外，“这得花不少时间吧。”
“让你姐夫帮忙弄的，”女子笑笑，“我就负责在一旁看火。坐吧，我去拿面包。”
过了一会，对方端着木盘出来，上面是若干条切开了片的长棍面包。璃鹭留意到切面上还做了蒜香的处理。
“这是我们家附近那家面包店最近新做的……嗯，我尝过一两次，还挺好吃的，”女子拿起一块蒜香面包，“尝尝？”
璃鹭“唔”了一声，从对方手中接过尚温的切片，轻轻咬了一口。
松软的蒜香渗入齿缝，精灵女孩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脸颊，微微睁大双眼。
“好吃吧？”女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托着腮，笑得很开心，“我们口味是差不多的，我喜欢吃的，你应该也会喜欢才对。听说你要来家里吃饭，我下午专门去跑了一趟。”
听到对方这么说，璃鹭怔了怔。
其实她从前对自己的这位堂姐没什么好印象，因为打从孩提时期，家里的长辈就对她耳提面命，要求她向面前的女子看齐——这种恨意的转移几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等到真的接触了对方之后，璃鹭才发现，原来她也是家族高压教育的受害者。
应该说，如果这次不是对方帮她说话，她是绝对没有机会离开学会的。
“……”
女子拿起勺柄，给她舀了一大块牛肉，扣在她的碟子里。“你刚刚说离家出走……最近是又有了新的感受？”大概是身为苍蓝之剑前首席执行官，现任秘密委员会的成员，女子的记性同样很好。
“是今天……希珀丝批评了我一顿。”
对方很意外，拿刀叉的手顿了一下：“希珀丝怎么会批评人？她从来不发表主观意见的。”
璃鹭一愣，旋即苦笑：
“应该也不算批评吧。就是我今天呢，和她提了一个比较冒险的事情。”
“嗯，然后呢？”
“然后，我建议她稍微缓一缓，看看能不能得到家里的许可……这样做起事来方便一些。”
“但她就说，我在这里等来自家里的许可，其实还是在逃避，还是想待在舒适圈里，”短发的女孩抿唇，“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笑笑就算了。”
“嗯……但是你现在已经违背家里的意愿跑出来了，却还是被她这么说，你心里会觉得有些不平吗？”
“也不是不平……其实我隐隐约约觉得希珀丝所说的是对的，”璃鹭叹了口气，指了指脑袋，“来了这里之后，我总是毛毛躁躁的，看着很潇洒，但做什么事都想着用最讨巧的办法来做，也不想介入太复杂的政治斗争当中……”
“说到底，恐怕也是我不想去做吧？我还挺害怕失败的，姐。”
女子眨眨眼：“你之前可从来没跟我这么说过。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类型呢，你看，你被提坦教的人抓去关起来的时候，都跟没事人一样。”
“那是饿晕啦，”璃鹭吐了吐舌头，“不一样的。”
“噢，这样，”女子点点头，“先吃。”
“好。”
于是两姐妹彼此沉默了一阵，桌上一时只有刀叉划拉肉块的细微响动。
过了大概十来秒，璃鹭听到来自头顶的声音：
“其实该说不说，”女子轻轻道，“如果你能让希珀丝不装傻，直接跟你坦明想法，那说明她还是挺把你当回事的。”
璃鹭也低笑：
“……她自己说从来不和笨蛋好好说话。”
“是的，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女子颔首，“而且听你这么描述……我感觉得出来。”
“怎么？”
“她说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我这里有个消息。”
“什么……消息？”
“埃莱勒叔叔又给我拍了电报，”女子轻轻咽下一口牛肉，而后缓缓低眸道，“他希望你还是能够回到学会，主持主要工作。”
“老爹他……唉。”
“因为他觉得希珀丝这边正在做的工作，对你未来的发展不利。”
“那……我……”
“别太担心，我给他回掉了，”女子笑答，“你看，你果然露怯了。”
“那是这样的，”璃鹭不经意间咬了咬下唇，“可我应该怎么做？我不太明白。”
“嗯？这件事不着急的。”
“……希珀丝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很难不着急。”女孩只是叹气。
女子笑了：“看来我的看法和她一样。”
“嗯？”
“没什么的，璃鹭，不用怕。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怎……怎么？”
“埃莱勒叔叔和家族那边，我会帮你先顶住压力……然后我想，你接下来要做的应该是在跟着小希珀丝做项目的时候，多去结交朋友，多去观察自己，嗯……”
“就是这样？”
“暂时先是这样，我想我不能把话说得太清楚。”
“唔？”璃鹭不解。
“因为说了，现在的你也很难领会，”精灵女子又笑笑，指了指她的盘子，“不如让你去自己走这么一遭。”
“所以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