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下来的米小脂等人有着一好一坏的两个消息，坏消息是吉普车彻底坚持不下去了，不仅仅是运作到极限的引擎，还有油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油料，谁都别想叫这辆再前进一步。

而好消息则是，他们到城镇了。

小脂把靴子从残雪里抽出，定住身子，一双漂亮的眸子朝城镇的方向望去。

那镇子不大，由一条公路担当脊梁，镇民的屋子像长久营养不良而萎缩的肌肉似得紧紧挨住公路。

日至中午，小镇里有不少炊烟升起。

四人把车上的包裹拿住，一齐走进小镇里头。

镇子从外侧看去，似乎保存的不错。但切切实实地走了进去后，一阵颓败的寒风马上迎着几人的正脸吹来。

镇民们有不少坐在马路旁侧。

他们像是断了主干的杨柳一样，愣愣地，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发呆。就连四人小队走到他们跟前，也不抬起半分眼睛来观望。

住房子里的人也没有搭话，就算有偶尔几人向他们投来目光，也仅仅斜撇一样后便马上合上窗户再不搭理。

“这里也被轰炸到了。”安大略低眉看着身前的大坑讲到。

小脂以为这是肯定的，塞罗尼亚森林北线的诸多城镇肯定早已标注在叛军们的地图之上。若不是飞机数量不够，恐怕对方会将土地给完完整整的犁上一遍。

但这都已经过去了。

随着北线塞罗尼亚政府部队的防线被突破，这些受伤的镇子很快便会被新的占领者接收。切尼索夫的行政机构应该会开始对这小镇进行规划与重建。

等待享受二十几年的和平，小镇说不定会比原来还繁荣也说不定。

但能享受到和平吗？

或许吧。

米小脂不敢保证。

从镇子里被炸塌的房子之中搜集了些食物后，几人沿着公路步行离开小镇。

一路上，几人都罕有说话，直到身后的小镇彻底消失在一处拐角后，小白才终于张口。

“为什么要打起来？”

他实在不能够理解。

人类作为眼下世界的主宰，能拥有与使唤的技术犹如魔法一般神奇。轰鸣着的机械可以快速收光一整片一整片的麦子，轻巧灵便的武器可以打的山林里面野兽绝迹。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互相去杀死另外一方呢？

而且小脂姐先前还说，交火的两方以前是一个家庭里面的。

家人们也会互相如此吗？

“哼，”安大略重复了一遍小白所说的话，“为什么要打起来呢？”

或许在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能够避免。

多来一场会议？

多杀一位领袖？

多下一点决心？

像北方联盟的解体那样，大家开上一场会议，随后各奔东西，也许并不算差。

但那不可能。

塞罗尼亚的政治家们都是再坚定不过的真理追求者，而为了他们心中的真理，他们乐意把其他所有人当成薪柴添进名为野心的滚滚烈焰里。

切尼索夫人高呼为了保卫民族，乌斯塔法则呐喊要成就乌斯塔法民族自己的伊甸园，至于拜火教，更是以宗教为名要建立教权国家。

也许从一开始，这个国家就不应该建立。

为了抵御外敌而仓促熄灭的仇恨，在和平的年代复燃的愈发猛烈，终于，如一把巨锤也似得把这个国家砸得粉碎。

“唉......”

安大略没有回答，或许又重重地回答了一遍。

小白再没有问过话。

几人就在这样的氛围里遇上了另外一队士兵。

为了防止遇上切尼索夫的部队，几人在刚刚看见地平线上出现的黑影后便马上离开道路隐蔽起来。

蕾米与小白躲得远些，安大略与米小脂趴在路旁的一座小山丘后头观察。

那队伍看样子是从属于塞罗尼亚政府军的，走得松松散散，不过也不怪他们，毕竟队伍里头还夹带有不少的平民跟着。

士兵们四散走的分散，将平民裹在中间，看上去是一支在执行撤离任务的队伍。

安大略算了算，眼前的队伍约莫是三百来人，一个营的数量。他拍了拍米小脂，询问对方是否上前与那队伍进行汇合。

小脂想了会儿后点头答应，毕竟己方的交通工具眼下只剩下两张腿，跟着大部队行动，或许还能得些粮食。

没有遇上任何的盘问，那队伍只是收走了四人身上的枪械后便让他们加入了难民队伍。

一路走到天黑，这条人流才从终于停下。

尽管已经进了初春，但残冬的寒气还是冻得众人瑟瑟发抖。又加上不敢去生火，免得被敌人的空军定位，难民们只得一堆又一堆的聚在一起，渴望这样来多存些热量过夜。

那些士兵们同样冷得打颤，但他们依旧与难民们保持一段距离，

像是防着什么似得。

米小脂和蕾米两人靠在一起睡着了，小白看着天上的夜星却迟迟没有困意。

他在思考，自己离开森林的决定是否正确。

之所以离开森林，是害怕自己也像同伴们一样孤零零死在某个山洞里面。但眼下在人类的社会里，他却别有另外一种恐惧。

“想什么呢？”安大略从旁侧走来，见到这小家伙还未睡着，于是询问道，“还在想中午的那个镇子？”

在安大略看来，无论是东方人样貌的米小脂还是眼前这位初中生样貌的小白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纯真感。

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情，世事维艰，有一颗赤子之心不是什么坏事情，但在眼下的塞罗尼亚，这同样不是什么好事情就是了。

小白抬起头来斜望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安大略。

一路走来，他对于这位塞罗尼亚孤星还是抱有着不少的好印象。

或许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怀揣着如此想法，小白开口了：“那个镇子里面的人都麻木了，那表情我认得。在野外的时候，有些被抓到的野猪和野鹿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麻木。明明还可以逃跑的，为什么不跑呢？还是说，其他的地方也像这个地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