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也想不通,能把刘麻子那帮人打得抱头鼠窜的,竟是个手持盲杖的卖唱女子。
“我想跟你们当家的见个面。”
白新生故意让声音听着沙哑。
赵武攥紧腰间短刀,冷笑出声。
“我们当家的哪有空见你这瞎婆子?你把我兄弟打成那样,今儿必须给个交代!”
盲女指尖摩挲着拐棍上凸起的纹路,喃喃道,“三号,八号,二十号...这个月接了三个活。
足够我吃穿两月,还能咕嘟两坛好酒。”
赵武冷笑道:“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代价。”
呼呼呼…
大风裹着雪片子,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正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咔嚓咔嚓”踩雪的动静。
还没等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就从雪幕里冲了出来。仔细听,里面还混着刀出鞘的“噌”一声。
瞎子女的动作快得吓人,站得远的人只看见有影子晃了一下,离得近的也只瞅见一抹淡淡的白光。
紧接着就听见“噗噗”的几声。
便有数名打手捂着伤口哀嚎着倒在雪地里。
“都稳住!别慌!”赵武暴喝一声。
腕子猛地一抖,手中钢刀旋出半轮银月,直劈向那道飘忽的身影。
谁料刀锋刚至半空,眼前灰影一闪,那瞎子女的竟鬼魅般侧过身去。
不等他收刀,腕子突然被一只手扣住,冰凉的触感像铁钳般死死攥住。
赵武只觉一股巨力扯着他往前栽,还没来得及惊叫,整个人就砰地摔在雪地上,额头撞得生疼。
他抹了把脸抬头,心里直发毛。
这他娘的真是个瞎子?
刀光剑影搅碎漫天风雪,金铁交鸣声在巷子里炸响。
有人刚举刀格挡,手中兵刃便被那道虹光削成两截,断刃打着旋儿飞上半空。
有人连人带刀被震得倒飞出去,当场昏死过去。
侥幸扛住一击的,虎口早被震裂,血顺着刀柄往下淌。
混战中杀声震天。
只有那瞎子女的攻势如飘雪般寂静。
她手中翻飞的并非利刃,就是那根平日拄着的那跟棍子。
赵武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挪动,死死盯着那道灰影。
他攥紧刀柄,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个瞎子!
瞅准她转身的刹那,赵武猛地暴起,大刀裹挟着十成力道劈向对方后颈,刀风刮得积雪都打起旋儿。
盲女回头一刀,借势拧身发力,一道淡青色的刀罡自杖头迸发。
如弯月破空,带着撕裂风雪的锐响,在空中划出半轮冷光。
赵武重重摔在雪地里,胸口豁开一道尺长血口。
他五官因剧痛扭曲成一团,双臂不受控地抽搐。
刘麻子早瘫在墙角,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砖墙,浑身汗毛倒竖。
他盯着几步外倚杖而立的白新生,喉结上下滚动,怎么也想不通,往日在街头卖唱任他踹翻琴箱的瞎女,此刻竟如修罗降世。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沙哑的嗓音裹着风雪压下来。
“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
……
夜沉如水,凤栖楼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晃。
这座薛县令侄子薛盘名下的好地方。
表面是临安最气派的酒楼,实则是集青楼、赌场、暗庄于一体的销金窟。
穿过三道垂花门。
湘妃竹帘后,薛盘正用金丝镶玉的扇子轻点桌面。
他做的可不只是风月生意。
角落里站着的十余名劲装护卫,个个腰悬雁翎刀,一副门派模样。
砰地一声闷响,雕花木门被撞开。
打手赵武口鼻流血,像滩烂泥般被甩在地上。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
灰影拄着杖棍缓步而入。
“我找当家的。”
薛盘斜睨着她,这凤栖楼开了五年,还没人敢揣着刀子上门找茬。
薛盘挥了挥袖袍,赌坊里的喧嚣瞬间退潮,手下把赌客们轰走。
转眼之间,空旷的大堂里只剩下他和身后站着的十余护卫。
还有个戴着斗笠的瞎子。
薛盘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灰影。
“你谁呀?”
白新生轻笑一声。
“薛老爷贵人多忘事,方才在巷子里,您手下还唤我作瞎子。”
白新生抬手摘去斗笠,露出眼上覆着的粗布带子。
薛盘恍然大悟地点头,玉扳指在指间转得更快:“看不出来你小妞本事不小,胆子也不小。”
“阁下过奖了,不过是混口饭吃。”
“混饭?”薛盘冷笑一声,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的泥金山水晃出冷光。
“跑我凤栖楼抢饭碗?”
薛盘折扇轻挥间,十余名护卫已呈扇形包抄上来。
虽然衣着打扮像是江湖中人,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在军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阁下误会了,我与您无冤无仇,也并非来抢生意。镇子东街的赵四不是欠您笔钱,我替他还。”
薛盘捻着玉扳指的手一顿,想了想。
“不行,但那婆娘我看上了。”
白新生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白新生一般不会动武,除非忍不住。
薛盘脸上的笑意骤然凝结,冷声道,“杀了她!”
身后壮汉的纲刀带着风劈向白新生后颈。
她忽然旋身侧闪。
噗嗤!!
血溅当场。
“啊…”的一声惨叫。
棍子直直捅进壮汉右眼。
钢刀“当啷”落地,庞大身躯晃了晃便栽倒在地。
未等另外两人扑近,白新生已将拐棍舞成圆环。
杖尖扫过一人膝弯,顺势砸在另一人肘窝,两声闷响里,两条汉子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瞎子夺过一把剑。
为首那人唤作胡大,暴喝一声,虎躯前倾,钢刀挟着腥风当头劈落。
两道身影在月光下如惊鸿掠影,刀剑相交处火星迸溅。
刀光剑影,连环斩出,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过三五个呼吸,胡大左肩已绽开血花,踉跄退后半步。
“好手段!!”
离营好几年,这般身手的狠角色倒真是头回见。
瞎子不慌不忙摊开掌心,指缝间筹码如流星赶月般激射而出。
“嗖嗖嗖”三声破风,四周烛火应声而灭,赌坊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只听得刀光破空声混着桌椅翻倒的巨响。
人影在明暗交错间闪转腾挪,喊杀声、碎裂声、暗器破空声搅作一团。
整个赌坊如沸鼎翻汤,乱作了一锅粥。
胡大暴喝:“都稳住!!”
四名贴身护卫已如铁桶般将胡大护在中央,刀刃寒光朝外,摆开防御阵势。
他们原想着以人墙逼退那瞎眼杀手,却不想黑暗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胡大攥刀的手微微发颤,尽管己方阵型尚未被破,可每一声惨叫都似淬毒的钢针,扎得人肝胆俱裂。
一道寒光如惊鸿掠影,斜斜劈在一汉子汉子的肩颈上。
惨叫声中,汉子在血泊里翻滚,溅起满地骰子与碎银。
胡大瞳孔微缩,双手攥紧刀柄。
腕子翻转间刀幕如银河倒泻,身形化作残影,瞬息已掠至大汉身侧。
斜坡一刀。
白新生虽听风辨位,疾往左闪,却仍被刀锋擦过耳际。
趁此间隙,一道黑影自暗处疾掠而出。
手中长剑抖出寒星点点。
白新生足尖轻点,剑锋似银河倒悬。
雪色剑光未及看清,便听得"咔嚓"骨裂声响。
那人连惨呼都未及出口,半边肩颈已被斜斜斩断,尸首重重砸落在地。
剑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