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着眼上下打量张姑娘,嘴角咧出油腻的笑。
“我说嫂子,那笔账到底凑齐没?上头催得紧,小的们可不好交差啊。”
张姑娘攥紧围裙角,指尖几乎嵌进肉里:“再……再宽限几日吧,我一时半会儿实在拿不出这么多……”
“宽限?”刘麻子嗤笑一声,唾沫星子溅在门框上。
“就凭你每天卖那几块饽饽?等你凑齐,阎王爷都该催你喝孟婆汤了!”
“可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刘麻子挑眉一笑,眼里的光像毒蛇信子似的黏在她身上:“行啊,没钱好办——要么交钱,要么交人。”
“我……我真没钱……”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指尖掐得掌心生疼。
“没钱?”
刘麻子拍了下手,身后的地痞们立刻哄笑起来,有人还吹起下流的口哨。
“这不还有人吗?”他往前逼近一步。
张姑娘唰地红了脸,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戳进肉里。
想抄起灶台上的菜刀,指尖却在触到冰冷木柄时猛地瑟缩。
身后还有孩子,哭声被她死死捂在嘴里。
刘麻子歪着头打量她煞白的脸,故意拖长了语调∶“啧啧,嫂子这身段,往青楼一送,怕不是头牌的料子。”
他搓着手嘿嘿笑,“尤其生过娃的更有滋味,城里那些老爷就好这口
嫌雏儿没烟火气,就爱尝别人家的‘熟桃’。”
“哈哈哈哈哈!”
地痞们哄笑起来。
有人故意撞了撞同伴的胳膊:“三哥这话在理!要不咱今晚就带嫂子去‘见识见识’?”
张姑娘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与其被拖去那种地方糟践,不如一头撞死在青石板上。
可眼角余光瞥见孩子攥紧的衣角,那股寻死的狠劲又软了下去:她死了,孩子怎么办?
刘麻子瞧着她煞白的脸,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踢开脚边的积雪,大咧咧拖过条板凳坐下。
语气陡然转柔,竟带上几分怜惜:“我知道你难,一个女人家拉扯孩子也不容易,可上头催得紧啊。”
刘麻子搓着手,声音压得低了些,“薛公子说了,年前再不还钱,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了。”
他故意顿了顿,眼角瞟着张姑娘煞白的脸,“到时候……你想想你家娃……”
后半句没说出口,却像根冰锥戳进张姑娘心窝。
她浑身一颤,怀里的孩子吓得往她身后缩,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襟。
“我……我该咋办啊……”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刘麻子见状,立刻换上副热络的笑,往前凑了凑。
“哎,别急啊!”他拍着胸脯,语气笃定。
“凭我跟薛公子的交情,帮你说句好话算啥?宽限个一年半载的,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张姑娘泪眼朦胧地盯着他:“你……真能帮我?”
“那还有假?”刘麻子搓着手,忽然伸手拍了拍她攥得发白的手背,指尖故意在她袖口蹭了蹭,“只要……”
他话没说完,就凑上前想摸张姑娘的脸。
突然,门口传来“噗呲噗呲”的声响,像谁家猪圈里的肥猪在拱食。
刘麻子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回头。
“你能跟郭公子说上话?”
一直蹲在门边的白新生忽然开口,“我倒头回见着狗跟主子能说上话的。”
刘麻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瞎子是在骂自己。他气得脸上横肉直颤,身后两个地痞立刻扑上去,像拎小鸡似的把白新生揪到当院。
刘麻子一把扯掉白新生蒙眼的粗布,露出底下一双灰蒙蒙却轮廓分明的眼。
他盯着那双眼窝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嘿,仔细瞧瞧还挺水灵,怎么,想替她还债?”
“这事与她无关,白妹子你快些走!”张姑娘急声道。
刘麻子冷哼一声,反手从腰间抽出那把明晃晃的片刀。
想当初他不过是攥着根短粗木棍充场面的小喽啰。
自从跟着薛公子入了虎头帮,手里家伙事儿也跟着鸟枪换炮,换成了这把能映出人影的锋利片刀。
“老子的耐心可没剩多少了。”刘麻子将刀刃一转,寒光掠过白新生眼底,“要么你俩今日都乖乖从了我,省得爷动手收拾你!”
话音未落,刀光已如白练般疾闪。
刘麻子只觉手中片刀上下翻飞,铁刃起落间带起破空锐响。
下一秒,冰凉的刀锋已贴上他的喉结。
那个曾被他踹翻在地、呼来喝去的白瞎子,此刻正单手持刀,指节泛白地立在眼前。
寒意彻骨!!
刘麻子眼皮抖了抖。
他猛地梗起脖子,扯着嗓子吼道:“老子可是薛公子的人,有本事的你把老子砍了!”
不信这个瞎子真敢动手。
回应他的是一记沉重的闷响。
白新生攥着刀柄狠狠戳向他胸口,
“哇”地一声。
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染红了一片。
白新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颤,她记得老头子临终前攥着她的手,那把枯瘦的掌心还留着温热。
“不到万不得已,别亮刀。”
此刻刀刃抵在刘麻子喉间,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只要再用几分力道,就能刺透刘麻子咽喉。
刘麻子的小弟们全僵在原地,平日里他们不过是推搡撒泼、抡着拳头耍横,哪见过这等场面。
看着那个总被他们踹翻在地讨饭的瞎子,此刻持刀的模样竟透着股陌生的狠劲。
“滚吧。”
白新生最终还是没下死手。
刘麻子被两个小弟架着,跌跌撞撞地逃远了。
白新生弯腰捡起地上的破碗,递给一旁的张姑娘,用袖口抹了抹嘴角,“谢谢。”
“...你还是出去避避风头吧,这群人会去找你麻烦的。”
张姑娘满是担忧。
她心里感激白新生挺身而出,可刘麻子如今傍上了薛
公子,哪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招惹的?
白新生摆了摆手。
捡起裹眼的粗布系上,转身离开了。
白新生并未走远,拐进斜对角的巷口后,便倚着斑驳的墙坐下。
天渐渐黑了。
棉布鞋踩在雪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从街头浩浩荡荡地走来二十多个,手持各类武器的汉子。
有的他们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这寒冷的天气里。
他们的胸膛都敞开着,露出了狰狞的肌肉。
刘麻子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是在一个瞎子手里。
“今日要不把场子找回来,以后都别在道上混了!”刘麻子扯着嗓子吼。
街头零星的摊贩早吓得卷起担子往墙根缩,连怀里的孩子都被捂住了嘴,只敢从指缝里偷瞄。
火把照亮前头那人的脸 赵猛。
薛公子府里出了名的狠角色。
他个头不高,却生得虎背熊腰。
手里那把雁翎刀磨得倍快,刀柄缠的猩红布条。
光是往那儿一站,就透着股能压碎骨头的煞气。
一群人直奔张姑娘家而去,路过窄巷时却猛地刹住了脚。
白新生斜靠在墙的一边。
刘麻子见白新生,顿时火冒三丈。
“赵大哥!就是这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