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维斯塔已站在翡翠城郊的石碑旁。她换了一身墨蓝色的猎装,修身的长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银纱披肩换成了更轻便的丝巾,松松地系在颈间。即便如此简单的装束,在朦胧的晨光中,她依然如一幅名贵的油画般夺目。路过的农夫扛着锄头,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卖花的少女挎着篮子,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太久,差点撞上路边的木桩。

阿德里安跟在她身后,腕上的荆棘纹路已经消散,但皮肤下仍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刺痛感。他注视着维斯塔的背影——她的每一步都轻盈得像踩在空气上,黑烟在她指尖流转,时而化作细丝拨开挡路的荆棘,时而凝成薄幕挡开泥泞的污水。这种操控的精细程度,远非阿德里安那种粗暴释放可比。

"看够了吗?"维斯塔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阿德里安收回目光,沉默地跟上。

————

日头渐高,森林深处的树木越发茂密。维斯塔忽然停下脚步,黑烟在她掌心凝聚成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一挥,挡路的藤蔓整齐断裂。阿德里安这才注意到,那些藤蔓的断口处竟泛着诡异的蓝色——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抽干了生机。

"到了。"维斯塔收起匕首,示意他向前看。

林间空地上,一座简陋的小木屋歪歪斜斜地立着,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像是被什么动物啃过。屋前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盆,里面盛满了清水。而木盆中,一个男人正赤条条地仰面躺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瘦削的身躯上。他灰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脸上盖着一片宽大的树叶,胸口随着呼吸缓慢起伏。

维斯塔皱起眉,一脚踹在木盆上。水花四溅,男人懒洋洋地抬手抹了把脸,露出下面一张胡子拉碴的面孔。

"穿上。"维斯塔从地上捡起一件脏兮兮的斗篷,扔在他脸上。

男人慢吞吞地坐起身,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滑落。他眯起眼睛,像是刚睡醒的猫:"小维斯塔,打扰别人晒太阳可是要遭天谴的。"

"少废话。"维斯塔抱起手臂,"有个小鬼需要你指点。"

男人打了个哈欠,伸手去够放在木盆边的酒壶:"找那个满嘴仁义道德的教书先生去,我这儿只教怎么偷懒。"

阿德里安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先生,如果您愿意帮忙,我——"

"让让,"男人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你挡着我的阳光了。"

阿德里安刚要再次开口,维斯塔一个眼神扫过来:"闭嘴。"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契约上的事,我自然会办妥。"

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咧嘴一笑:"哟,还是个签了卖身契的小可怜。"

维斯塔没理会他的调侃,继续说道:"你去年偷喝第七枢机私藏的百年葡萄酒,前年和三个主教夫人同时约会,大前年——"

"停停停!"男人猛地从木盆里站起来,水哗啦啦地往下淌。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斗篷裹在身上,一脸无奈,"你这丫头,越来越精明了。"

维斯塔转身走向森林深处,银纱披肩在风中轻轻飘动:"人我交给你了。"

阿德里安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邋遢的男人弯腰捡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子,"男人抹了抹嘴,眯起眼睛打量他,"知道为什么狗比人活得开心吗?"

阿德里安沉默地看着他。

"因为它们不在乎真理。"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而你,看起来就是那种会被真理噎死的类型。"

"该怎么称呼你?"阿德里安站在木盆边问道。

男人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水花溅到阿德里安的靴子上:"叫我流浪者就行。"他打了个哈欠,"像你这样的麻烦精我见多了,一个比一个难缠。"

"明白了,师傅。"阿德里安点点头。

男人突然冷笑一声:"谁是你师傅?"

————

几日后。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木盆里。阿德里安仰面躺着,眼皮越来越沉。他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水花四溅——自己居然开始享受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了?

他匆忙爬出木盆,套上衣服,抬头看向屋顶:"喂!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屋顶上,流浪者正蜷缩在茅草堆里睡觉,闻言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急什么?"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连要去哪儿都不知道,不如跟我一起晒太阳到死算了。"

阿德里安僵在原地。这句话像把锈刀,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处。自从信仰崩塌后,他确实像在沼泽中挣扎,每一次呼吸都充满迷茫。

"总要往前走的,"他最终低声说,"否则怎么知道前面有什么。"

流浪者突然坐起身,灰发间夹着的茅草簌簌落下。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阿德里安,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三个任务。完成了,我就教你真本事。"

"什么任务?"

"第一个,"流浪者不知从哪摸出个苹果啃了一口,"去偷一瓶'星泪'红酒——要温斯顿伯爵珍藏的那瓶。"

阿德里安皱眉:"这算什么训练?"

"规则,"流浪者竖起三根手指,"一,不准用黑烟;二,不准杀人;三,不准被发现。"他咧嘴一笑,"失败的话,你就滚回去找你的蓝血大小姐。"

"这——"

"力量不是用来砸门的,蠢货。"流浪者把苹果核精准地扔进远处的灌木丛,"要么接受,要么继续晒太阳。"

阿德里安深吸一口气,看向森林外的方向。温斯顿伯爵的城堡就在翡翠城西侧,以森严的守卫著称。

"我接受。"

流浪者满意地躺回去,用破斗篷盖住脸:"祝你好运。记住,被抓住的话,我可不认识你。"

微风拂过林间,木盆里的水泛起涟漪。阿德里安握了握拳头,转身走向森林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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