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云螭的手,走出了那个散发着廉价香氛和绝望气息的迷你KTV。身后,“蜜雪冰城甜蜜蜜”的魔性旋律还在不知疲倦地循环,像是在为我刚刚出卖灵魂的壮举谱写一首欢送曲。说实话,这曲子比大多数好莱坞大片的配乐都更贴合我当时的心境——充满了荒诞、廉价的乐观——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毕竟我现在可是牵着美少女柔弱无骨的小手呢!

我们没有和那位泡面仙人道别。我想他大概也不希望我们去打扰他与那碗海鲜味泡面的二人世界。

“云螭,”我正色道:“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虽然不是法理上的。所以为了方便行事,你要假装成是我的妹妹,好吗?”

天地良心,这个真的是合理的要求...只包含了那么一丁丁丁丁点私心。

“嗯,好的,哥哥。”云螭爽快的答应了,好像我们本来就是兄妹一样。

在那一刻,我的灵魂得到了升华,之前的一切苦难和未来可能的阻碍都不成问题了。此刻我就是动画里的男主,被美少女充满信赖和依赖的叫着“哥哥”的感觉竟能够如此美妙,以至于我有点飘飘欲仙了。

回到小区的过程乏善可陈,唯一的插曲是我发现云螭对地铁里那些扫码送小扇子的推销员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她大概觉得,能免费送你东西的人不会是坏人。我费了好大劲才向她解释清楚,那种“免费”通常是以你未来三个月会收到无数垃圾短信和推销电话为代价的。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把我的手攥的更紧了。这也难怪,在我的解释下看起来这世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危险,而我是她能够唯一依靠的人。

嗯,我本意不是如此的,但是结果确实不赖。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她就像一台刚出厂的、配置顶级的电脑,但是却没有安装任何操作系统(没有任何性暗示的意思),也没有安装任何应用软件,连最基本的“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exe”都没有。

小区门口,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邪,我那位热爱健身的保安朋友,醒了。他正坐在保安亭里,一手拿着个冰袋敷着后脑勺,另一只手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表情严肃得像在起草俄乌战争的停战协议。

看到我们,他那双因为宿醉(我猜他会这么认为)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亮了。

“老文!”他中气十足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入口产生了回响,“你小子昨晚跑哪去了?我怎么睡过去了?我跟你说,我做了个特牛逼的梦,梦见我被一个看不见的妞给揍了,你说逗不逗?”

我感觉身边的云螭身体僵硬了一下。我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慌。这种时候,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而且是那种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进攻。

“我说老邪,”我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演技浮夸得能直接去参加《我就是演员》,“你又喝多了吧?我昨晚看你摇摇晃晃地在花坛边上练醉拳,嘴里还喊着什么‘为了弗雷尔卓德的荣耀’,拉都拉不住。最后‘Duang’一下,自己脑袋撞花坛上了。我当时就想下楼给你扶进来,但是没办法,我们那把决胜局,实在是走不开,等我再看的时候就找不到你了。”

老邪愣住了,他努力地回忆着,眉头紧锁,仿佛在搜索一段被格式化了的记忆。“是……是吗?”他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尴尬,最后定格为释然。“我操,我就说我后脑勺怎么这么疼呢。那……我没说别的什么胡话吧?”

“那可多了,”我趁热打铁,“你还和垃圾桶玩相扑,非说它是夺走你对象的恶徒。整个小区的狗都让你给喊精神了。”

老邪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异色瞳的云螭,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大概是在暗示“在外人前给我留点面子”。他把小本本合上,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当我没问。那个……这位是?”

“我表妹,”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道,“从老家来上海玩几天。怕生,别吓着她。”

老邪露出了一个“我懂的”的猥琐笑容,结束了这场危机四伏的对话。我拉着云螭,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身后,我仿佛还能感觉到老邪那充满八卦意味的目光,像两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背上。

回到我那乱得像被洗劫过的单身公寓,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这对我来说是个难题。我活了二十几年,出远门最远的一次是大学报到,那次我妈给我塞了三个行李箱,里面从棉被到指甲刀一应俱全,就差把整个家给我搬过去了。

而现在,我得自己决定带什么。 “这个要带吗?”云螭举起一个明日方舟的迷迭香手办,好奇地问。 “……不用。” “这个呢?”她又举起我的施法圣杯。 “放下!快放下!”我感觉我的脸在发烧。

最终,我的行李只有一个机能风的背包,里面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裤子、充电宝,钱包以及那张价值一百万的黑色银行卡。有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小说里那个挥舞着百万英镑的怪人,唯一的装备就是钱。

“好了,”我兴奋地搓搓手,毕竟要出远门了“我们该买火车票了。”我信心满满地打开了12306的APP。然后,我那被一百枚比特币烧得发昏的脑子,终于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

云螭没有身份证。

在这个没有身份证明就寸步难行的国度,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人,基本上等同于一个幽灵。她不能买票,不能住酒店,甚至可能连网吧都进不去。

“身份证?”云螭歪着头,漂亮的异色瞳里满是纯真的困惑,“爸爸没给过我这个。”

我痛苦地捂住了脸。我怎么就忘了这么关键的一点。林博士那个该死的未来视里,难道就没看到他女儿连火车都上不去吗?还是说在他看来,我们这些“异能人士”能直接飞去北京?

绝望之际,一段被我刻意遗忘的、属于大学时期的黑历史,像个溺水者一样从我记忆的深海里浮了上来。

那时的我,年轻、缺钱,还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我靠着那么一点点小聪明和几个狐朋狗友,在暗网的灰色地带当过一段时间的“掮客”。说白了,就是个信息贩子,帮人牵线搭桥,介绍工作,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事(开盒),从而赚点辛苦钱。得益于这份工作,我认识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大部分现在都应该在监狱里踩缝纫机。

但有一个人,我想,她应该还在。

我深吸一口气,使用手机切换到虚拟网络通讯管道,接着用虚拟电话卡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久到我以为对方已经换号或者“进去了”。

“……嗯?”一个慵懒的、带着浓重鼻音的、仿佛永远没睡醒的少女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里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和某个二次元手游的待机角色语音。

“是我。”

对面沉默了三秒。然后,键盘声停了。 “……文真则?”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还有一点……慌乱?“你……你等一下!”

听筒里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接着是含糊不清的抱怨:“啊……泡面又洒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她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

春月。这就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个天才黑客,社交恐惧症患者,深度死宅,以及……据我所知,不太爱洗澡的少女。据她所说,她的房间常年拉着窗帘,阴暗得像吸血鬼的巢穴,唯一的亮光来自她面前那三块并联的巨大的显示器。我毫不怀疑,她可以在不离开房间的情况下,靠着外卖和泡面活到世界末日。

我知道她对我有点好感。大学时我给她介绍了不少活,报价合适,还帮她处理过一次网络暴力的烂摊子(单纯的商业合作,我发誓),从那以后,她就时不时地会发一些意义不明的猫猫表情包给我。对于她这种社交能力约等于零的人来说,这大概就是她能表达好感的极限了。

“春月,”我开门见山,“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事?”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我需要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嗯……两张。尽快。”

“两张?”她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和谁?”

“一个……朋友。”我含糊其辞。

“哦。”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起来像是抽满一井还没出限定的语气。“买票直接上APP不就行了?你又不是不会用。”

“问题是,”我叹了口气,“我的朋友,她……她没有身份证。”

电话那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种混合了“你在逗我”和“这事儿有意思了”的复杂神情。

“你是说让我直接黑进12306的系统给你加个名字?”她慢悠悠地说,“你知道这和直接攻击五角大楼的数据库有什么区别吗?”

“什么区别?”

“答案是没区别。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以为黑客都是对着黑框框打绿字字?”

“叠词词有点点恶心心了,你是不是不行啊?”激将法对于春月来说一直都很有效。

她打了个哈欠,“少来,我才不上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有些小的旅游网站或者抢票软件,它们的服务器安全策略就像筛子一样。我可以试试从那里入手,伪造一个订单,把她的信息塞进去。但不保证一定成功,而且可能会有风险。”

“拜托了。”我放软了语气,用上了我自认为最诚恳、最能打动少女芳心的声线,“这对我真的很重要。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搞到,都给你。”

“……真的?”

“真的。”

“那……那你先把《X环》最新活动的限定角色满命连同专武给我抽出来。我小保底都出了还是还没出满。”

“……成交。”我咬着牙答应了。看来我那一百万定金还没捂热乎,就要先为信仰充值了。

“把她的信息发给我。哦,对了,她叫什么?”

“云螭。”

“云……螭?”章春月重复了一遍,然后用一种非常…古怪的语气说,“好美的名字啊。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我能从这平淡的语气里,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很可怕吗?是真的很可怕。

“咳咳,”我赶紧补救,“她是我远房的……表妹啦!对,表妹!脑子有点……嗯,有点单纯,第一次出远门,家里人不放心,让我送她去北京的亲戚家。”

“表妹啊……”她拖长了语调。

“对,表妹!”我斩钉截铁。

“好吧。”她似乎暂时接受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说法。“信息发过来,我试试看。大概半小时后给你消息。”

挂掉电话,我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刚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云螭眨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好像在问:“搞定了?”

我给了她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虽然我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在美少女面前,男人的面子比天还要大。

半小时后,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章春月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链接和一个简短的说明:“搞定。G148次,今晚七点半,上海虹桥到北京朝阳。电子票,直接刷你的身份证进站。我给她伪造了一个临时身份证明,信息已经同步到车站系统了,但只有两个小时的有效期。你们抓紧时间。”

我点开链接,两张高铁票的订单信息赫然在列。乘客姓名:文真则,云螭。

我看着那两个并排的名字,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我和一个身份不明的超能力少女,靠着另一个天才黑客的帮助,即将踏上一场前途未卜的逃亡之旅。

这剧情,连三流的轻小说作者都不敢这么写。

“走吧,”我把手机揣进兜里,拿起背包,“我们的冒险,要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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