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星侧身蜷缩在床榻最里侧,背对着门口。
身上仅裹着单薄的素色中衣,层层叠叠的绷带下,新伤旧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她的神经。
丹田气海的位置,林默成留下的那道阴寒刻骨的禁制如同冰冷的枷锁,将她曾经引以为傲、足以开碑裂石的先天真气死死锁住,一丝一毫也调动不得。
身体是陌生的,柔软的,充满了一种令她作呕的、属于雌性的曲线。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每一次在铜盆倒影中瞥见那张清丽却苍白的脸,每一次感受到胸前那沉甸甸的、毫无用处的累赘……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她属于男性的、骄傲的灵魂上反复切割、研磨。
屈辱。
深入骨髓、焚心蚀骨的屈辱。
远比地牢里那些烙铁皮鞭加诸肉体的痛苦更甚百倍!
她紧闭着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对抗灵魂深处那灭顶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
这几日,林默成那禽兽在她身上肆虐时,琴月那女人痴迷迎合的媚态,棋阳那隐忍破碎的呜咽,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如同地狱之火,在绝望的灰烬中熊熊燃烧,给了她一丝扭曲的力量。
目光扫过床边矮几上那个粗糙的白瓷药碗——那是琴月傍晚端来的、林默成吩咐每日必服的“保命丹”。
怜星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厉芒。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牵动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闷哼出声。
强忍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碗沿。
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怎么了?”外间立刻传来琴月带着睡意的、迷糊的问询,脚步声由远及近。
怜星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因紧张和剧痛而微微颤抖。
她死死盯着地上那片最尖锐、足有三寸长的弯月形碎瓷,如同盯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琴月推门而入的瞬间,她猛地侧身,用宽大的衣袖迅速而精准地盖住了那片碎瓷,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没……没什么,不小心碰翻了药碗……”她的声音嘶哑虚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和痛楚。
琴月睡眼惺忪地探进头,看到地上的狼藉和怜星苍白的脸,嘟囔了一句:“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公子知道了又要说……你等着,我去拿东西收拾。”说着便转身匆匆离去。
机会!
怜星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不顾一切地伸手,将那枚冰冷锋锐的碎瓷紧紧攥入手心!
尖锐的边缘瞬间刺破了她掌心的皮肤,温热的鲜血涌出,染红了瓷片,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支撑她保持清醒的痛感。
她像一条濒死的毒蛇,将全部的生命力都凝聚在这最后的毒牙上,蜷缩回被子里,用身体的热度掩盖着掌心的凶器,等待着那个恶魔的降临。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沉稳,笃定,慢慢的由远而近。
门被推开,林默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手中托着一只小巧的玉碗,碗底盛着一颗殷红如血的丹药,浓郁的异香瞬间压过了房间里的药味和血腥气。琴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手中捧着清水。
“该服药了,怜星。”他慢悠悠地踱步进来,径直走到床边,俯下身。
阴影瞬间笼罩了怜星,那股强大而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
怜星积蓄了全部残存力量、凝聚了所有屈辱与仇恨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林默成!畜生!去死吧——!!!”
嘶哑破碎的女声猛地响起,带着不顾一切的恨意。
蜷缩着的身影骤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豹,猛地从被中弹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紧握在右手、染满自己鲜血的锋利碎瓷,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林默成毫无防备的咽喉!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惨烈无比的气势!
这一刺,凝聚了她身为先天宗师最后的战斗本能,也灌注了她灵魂被碾碎后所有的怨毒!
眼看那染血的瓷刃就要吻上那脆弱的颈项皮肤——
“不识抬举!”
林默成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潭,没有半分讶异。
他甚至没有明显的动作,只是指尖轻描淡写地一拂,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柔韧气劲瞬间弹出。
“啪!”
一声清脆的皮肉撞击声响起。
怜星那拼尽全力的致命一击,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手腕被一股巨力狠狠弹开,不受控制地砸在坚硬的雕花楠木床沿上!
脆弱的瓷片甚至没能触碰到林默成,就在反震力下,如同遭遇重锤的琉璃,瞬间爆裂!
炸成无数细小的、毫无威胁的粉末,簌簌落下!
巨大的反作用力顺着怜星的手臂狠狠冲回,本就重伤未愈的臂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手臂软软垂下,整个人被震得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床榻上,牵动全身伤口,痛得她蜷缩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唔……”剧痛钻心,手腕瞬间红肿起来,骨头像是要碎裂。
身体被那股力道带得向后一仰,后背上几道未愈的剑伤狠狠撞在床架上,撕裂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死死咽了下去。
虚汗瞬间布满额头,身体因剧烈的痛楚而不受控制地痉挛。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林默成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怜星便一败涂地。
他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因剧痛和彻底绝望而剧烈颤抖的怜星,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冰冷到骨髓里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容。
“公子息怒!她……她只是疼糊涂了!”琴月吓得脸色煞白,慌忙上前想要劝阻,却被林默成一个淡漠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林默成看也没看琴月,目光只落在因剧痛蜷缩颤抖、却依旧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声痛呼的怜星身上。
他冷笑着,俯下身捏住怜星的下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块骨头。
“骨头倒还是那么硬。”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欣赏猎物挣扎的残忍愉悦,“可惜,你这副身子,现在除了这点硬气,还剩下什么?”
他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些因剧烈动作而再次渗出血迹的伤痕,“我能把你从黄泉路上拉回来,也随时能再把你送回去。
让你活着,是恩赐。
让你带着这些伤活着,是让你时刻记得——你这条命,属于谁。”
他强迫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眸。
怜星只觉得坠入了无间冰狱,连灵魂都要被冻结碾碎。
反抗的火焰在绝对的力量压制和彻骨的恐惧下,只剩下摇曳的微光。
林默成松开她的下颌,手指捻起玉碗中那颗猩红的丹药,不顾怜星眼中燃烧的屈辱和抗拒,直接捏开她的唇齿,将那枚带着奇异异香的丹药强硬地塞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苦涩中带着一丝诡异的腥甜,一股微弱却不容抗拒的热流顺着喉咙滑下,强行镇抚着脏腑因剧痛带来的抽搐,却又像毒蛇的舔舐,时刻提醒着她生命的维系掌握在谁的手中。
“吊着你这条命就够了。”林默成直起身,接过琴月递上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肮脏之物。
“至于这满身的伤?留着吧。什么时候学会像琴月一样乖顺,什么时候再让它好起来。”
他目光掠过怜星因疼痛和绝望而扭曲的脸,淡淡道:“这伤,是你自找的。”
说完,他不再看床上那个如同破碎瓷器般的身影一眼,转身离去。
琴月看着怜星痛得浑身发抖、嘴唇咬出血丝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植于心的对公子命令的无条件顺从。
她默默拧干湿帕,小心地避开那些裂开的伤口,擦拭着怜星额头和脖颈的冷汗,动作轻柔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疏离。
怜星闭上眼,任由琴月擦拭,身体上的痛楚尖锐如刀,被强行喂服的丹药在腹中灼烧,而心底的屈辱和恨意,更是如同岩浆般翻滚不息。
林默成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一遍遍凌迟着她仅存的骄傲。
她像一件被展示的残破战利品,伤痕是她的耻辱柱,提醒着她彻底的失败和永世不得解脱的囚徒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