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章制度，你们在执勤期间是不允许饮酒的，而你的身上有股啤酒味，刚才电话里还有麻将的声音。”

光头倒也不争辩，而是欠开身，好让屋外的四人进去。

雪秋本想走在最后一个，但夏因执意让她在前面。

只是进门的那一刹那，她便觉得鼻腔中同时涌入了好几十种气息，从烟到酒到霉味，再到隔夜饭菜，连带着隐隐约约的氨臭……

铁门后分为前后两个房间，其间被旋转向上的大理石楼梯隔开。

雪秋她们所在的房间只有几张木质桌椅，上面却都摆着七八个外卖盒，纸箱成堆成堆地积在角落里，屋后还能听见短视频特效音中魔性的笑声。

这哪里是入口，这分明更像是这个邋遢男人的狗窝！

至于那个光头男，雪秋进来以后才发现，虽然他套在外面的是黑色长风衣，里面却是件宽松T恤和大裤衩，脚上还夹着人字拖，完全一副临时上工的模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近几年哪还有什么影鬼越界……”光头连忙赔笑，倒不是赔给所有人，更像是对其中的某人表示敬意。

“今年3月份青潭就发生过一起不是吗？还有普通人因此死了，你们难道已经废物到连这种事情都给忘了？”

说话的人不是欧梓芸而是夏因，他正用死鱼眼紧盯着男人，一字一顿。

夏因的话通常都是平平淡淡，和白开水最大的区别就是滔滔不绝。

可不知为何，雪秋却觉得刚才那句话里带着些鄙夷。

不，那不仅仅是鄙夷。

雪秋忽然觉得，某个瞬间，夏因身上隐隐有黑色的气向外冒出，但那只是眨眼间的事。

“你的祖辈曾和我家有过经济往来，后来你父亲找到学校，把你这种低影基学生塞了进去，看来，他为你做的还不止那些。”欧梓芸冷冷地说。

“我会如实上报的，等我们从调查团回来的时候，如果这里还是这样，你的处罚会更严重。”

雪秋没有料到，欧梓芸的态度会突然变得那般强硬。

好像除了她，所有人的态度都在进到这间邋遢房子后变得很差，除了纯洁如纸的雪秋。

明明大家不管从哪个方向上看，都只是学生来着……

眼前的人用夏因的话来说，应该是学校在这座城市下派的斩鬼人和守望者，也就是“枢客”。

“对……对不起！我马上让那几个人滚下来打扫！请大小姐息怒……息怒……”

光头男的态度在几秒钟内发生了360°转变，仿佛前一秒还是胡子拉碴的大叔，下一秒就变成了百般讨好主人的仆役。

不过那句“大小姐”，为什么会用来形容会长呢？

雪秋想起夏因先前说过的话，但还是有些不解。

而且，欧梓芸在说那些话时，眼睛里居然有些充血，呈现出黑、白、红三种色调。

能看的出来，这位学生会会长对这里的情况感到十分失望。

“喂……会长阁下，在这里动用契律真的大丈夫吗……”夏因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两分钟后，她们被带往地下室，这次，雪秋如愿以偿走在了最后。

地下室的构造与医院出口不同，却和当初那个便利店后台一模一样。

一样的桌椅，一样的镜墙，只是这次不只有雪秋和夏因二人。

“准备好就上了，别眨眼。”夏因没有像刚出发时那样把雪秋推进去，而是自己先进入一半，对着她摆摆手。

当然，这在雪秋本人眼里是十分诡异的一幕——半个身体被嵌在镜墙里的夏因在朝她招手。

她尝试着触碰镜墙，果然和上次一样如若无物。

可当她实际进入后，却发现镜墙后面的，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墙后既没有漫天黄沙，也未有强风吹拂，雪秋注意到，她正站在一间四周都是纯白色的封闭式房间内。

简直像个实验室。

但反过来，如果这里是实验室，那她们不就是擅自闯入实验室的四只小白鼠？

不，这并不是擅自闯入，这是已经通过报备和审批的实践实习。

“欢迎进入亭安幽都调查团α，系统正在核实身份，请稍后...”

柔美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出，又或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雪秋忽然想起契律测试的那天，那名为“常仪”的声音也是这样地柔美。

“喂喂喂？有人吗？我们不是敌人也不是路人，我们是来蹭实践实习学分……呃呃，是来开展为期一周实践实习的……”

顺着声音，雪秋发现夏因已经脱离了她们，一个人凑到墙边，不知在干什么。

当她仔细看了几眼，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墙，而是面被染成白色的玻璃窗。

这个房间其实是有窗户的。

大约一分钟过后，也许是察觉到无人回应，夏因只好耷拉着脑袋重新回到雪秋旁边。

“认证通过。”沉寂过后，女声重新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纯白色的墙面慢慢剥落，露出两道缝隙，缝隙由窄变宽，最终化作了一扇门的形状。

“门”向正右方移去，直至陷入墙壁当中。

这一切的一切，从头到尾也不过5秒，雪秋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门外传来声音。

“你们……哈……你们今天来的真早，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下午一点钟，现在……现在才……”

那是有些低沉模糊的男中音，声音里带着疲惫、懒散和模糊不清。

过了足足半分钟，声音的主人才展露在四人面前。

一个身着加大号黑色长风衣的年轻人？

雪秋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对方看上没有那么年轻，至少也已经三十多岁了，是可以喊“大叔”的年纪。

而且，眼前的男人虽然没有之前那人的颓废，身上却好不到哪里去。

粗胳膊粗腿，啤酒肚，络腮胡，简直完美地诠释了“中年大叔”四字。

“这位是灵学院幽都调查团α的副团长。”欧梓芸介绍道。

“叫我老顾就行，哈哈，来，跟我走。”男人爽朗地笑。

纯白色房间外，一切格外地正常。

大理石地板的走廊，长到难以望见尽头，走廊两侧是各种房间。

雪秋没有仔细去看上面的标签，但还是不小心瞥到了像是“医务室”“心理咨询室”一样的标签。

“那老顾老顾，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夏因自来熟般跟在男人旁边，不时地上下打量。

“我记得这鬼地方不是寸草不生吗？就是那种末日废土风格，地上全是土和石头，风刺啦刺啦地吹，把土跟沙子一起吹你嘴里那种。”

被叫作“老顾”的男人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他好像成功捕捉到了夏因的槽点。

“是嘞，真实情况比你们想的还恶劣。”老顾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雪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下。

是要详细说明这里的情况呢？

还是语重心长地安慰他们说，不用担心。

但老顾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他停着的位置恰好处在某处链接点，两侧没有房间门，而是被黑色遮罩盖住的窗户。

他苦笑了下，在他们面前打开了遮罩。

玻璃窗外，黄沙漫天。

ps: 附张无意义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