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嗓子的广播音在操场盘旋。沈遥不喜欢做广播体操，每当此时，他唯一的乐趣便是观摩前方那胖胖的同学的做操身姿。并无嘲笑之意，他只是觉得这位同学做操的姿势很喜感。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想寻找那红发的身影，当然一无所获。不出所料，乔云雪又无视校规了。

为了避免被老师关注，沈遥在学校里尽量避免与乔云雪接触，对方也心有灵犀地故意无视他。在外人看来，这一男一女处于班级上的两个极端，根本没人会想到他们二人暗地里正合谋着某个惊天计划。

广播体操结束，各班级陆续回班。沈遥打了个报告，去厕所小解。

高中的厕所是没有门的，每个隔间之间共用一条长长的水道，每隔十几分钟由后勤处统一冲一次水。沈遥只是刚拉下裤子，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碰撞声。

那个时常被他视作课间操唯一乐趣的胖子同学狼狈地退入厕所。三名留着斜刘海长发的男生一边叼着烟一边走进来。

这个年代，哪里都很乱。道路上有飞车党，火车站有团伙的强盗，连坐个公车都会遇到持刀的蟊贼，学校会有混混也再正常不过。不如说，学生们都以“社会上混的”作为殊荣，年轻的姑娘们对这种混混有莫名的慕强心理。

沈遥没有多看，专心小解。

那胖子被三名混混推到隔间的墙壁上，吓得面如白纸：“对不起……我真的不敢……”

左边的混混鬓角染了黄毛：“说了让你月考时把试卷放下来让我们抄，你怎么就不听？现在害得哥们几个月考都不及格，你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对不起……威哥，我真的不敢，我怕、怕老师……”

右边的混混捏住他的耳朵：“怕老师？那就不怕我们呗？不知道三班是谁说了算呗？”

沈遥甩了甩，缓缓提起裤子，他看着空气中缥缈的烟雾，忍不住皱眉轻咳了几声。

混混们注意到他，但并未理会。

中间的混混拍了拍胖子的脸：“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怕不是不长记性。”

那胖子吓得腿都软了：“求求你们了，我下次一定听话，下次一定……我这里有一块五的零花钱，全部给你们，全部给你们……”

这种事在这所学校不是很常见吗？或者说，在这个社会不是很常见吗？

大吃小，强压弱。

“咳咳……”沈遥回头，“我说，你们不知道厕所不能吸烟吗？”

混混们抬头，看着沈遥，他们当然认得他，这位主儿可是经常上台领奖的：“优等生，这里没你的事吧？”

那胖子如同寻得救星一般向沈遥跑来：“沈遥，请你帮……”

沈遥没有理他，只是直视着三个混混：“你们抽的劣质烟呛到我了，怎么没我的事？我很好奇，你们父母每个月辛苦劳作供你们来这里上学，你们花他们的钱抽烟烫头，他们知道吗？”

“王八蛋，你想打架是不是？”似乎是戳中他们的痛点，三个混混朝着沈遥怒目而视。

沈遥卷起袖子：“你们想打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告诫你们，打完之后我会把你们的所做作为都告诉姓周的，姓周的会如何料理你们就不是我能决定了。”

混混怒道：“你和我们斗殴，你以为自己就不会受处罚？”

沈遥反问：“你觉得姓周的会相信优等生的我，还是相信你们的话呢？”

三人语塞。

沈遥冷漠道：“第二个选择就是你们现在掐灭烟头，转身离开，我可以不向教务处告发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选一个吧，同学。”

三人对视一眼，朝沈遥骂了声“王八蛋”，又对着胖子指着说“你等着”后，果然掐灭了烟头，转身离开厕所。

胖子对沈遥感激涕零，沈遥却推开了他：“你如果不想被秋后算账，最好离我远点，我和你也不熟。”

他在水池边洗了手，拍了拍衣服，试图散去身上的烟味。走到厕所外的柳树下，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程程卷着袖子靠在树边，她好像自言自语：“我还以为又要干架呢。”

沈遥微笑，二人之间不需要任何解释，就这么自然地并肩而走：“现在又不是初中那会，学校管得严，怎么会打架呢？再说，我也不喜欢打架。”

程程偏头看着他：“当时你把别人脑袋都打破的事忘记了？”

“那时候我不懂事，没轻没重的。”沈遥除了学习能力强，身体素质也颇为优秀，初中那会就有好几任体育老师劝他来学体育，只是姑姑一直说当体育生没前途，二十几岁就报废，不如考大学当大官。

“你怎么守在厕所前面。”

“我怕你到时候孤立无援。”程程说。

“你现在还是不要和人打架好。”

“为什么？以前我们不都是一起上的吗？”

“你现在是女孩了。”

程程咯咯笑了：“我以前难道不是吗？”

沈遥说：“以前是以前。”

程程笑容收敛，片刻后，她又恢复了笑容：“你这是性别歧视哦。”

沈遥看着他：“我还以为我这算是绅士风度。”他顿了顿，问：“你送了我礼物吗？”

与此同时，程程问：“你最近在忙什么？”她的声音后发先至，盖过了沈遥的提问。她继续说：“最近一放学就见不到你……”

说着，拿手肘碰了碰沈遥，笑得贼兮兮：“难道是那天表白成功了？最近乐不思蜀？”

一说到乔云雪，沈遥有些沮丧，特别是联想到自己被卷入不得了的怪异事件中：“那倒没有……乔云雪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程程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踮脚一边走路：“是么……”又问：“那你去哪了？”这个提问有些突兀，或者说，有些不合身份的刨根问底，然而沈遥却并未察觉。

“帮我姑姑收集素材。你知道的，她在出版社上班，最近筹备出一个灵异的专栏。”他并不想让程程也卷入超自然的危险中，便随口编了一个谎言。

程程哦了一声，她走得快，沈遥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不见她的表情：“你是在收集鬼故事？”

“差不多。”

“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应付得过来。”

“嗯哼~”程橙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哼。二人走到楼梯间，他们的班级分别位于两侧，已经到了短暂分别的时候。

沈遥摆了摆手，转头离去，才迈开几步，便听得程橙短促的声音：

“我没有送过你礼物哦。”

沈遥顿了顿，点头，与她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