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远远地就听见一声巨响,在确定坐标后,戴上头盔加足马力便冲过去。

稍等晚些时候的另一边,亚当会看见从营地里逃出的最后一人的身影,他拦住妹妹,开车挡在了正被夜魔融化的他的身前。

他挥起刀,手起刀落,看向他原本来时的方向,眼神深深地一沉,紧咬牙关后,又往那人早已死去的身体上砍上好几刀,最后却也只能沉默着,继续开着车向他们的目的地驶去。

大风仍不停息地刮着。

————嫌犯篇·终

“哦——各位先生,女士,少年,少女——早中晚上好!”

“我是你们永远的好朋友,老朋友们都叫我知心先生,新朋友们——也都叫我,知——心——先——生——!”

“喔喔,这是每一次电台都必须有的自我介绍时间,现在它过去了,好吧——你们知道!但我想你们一定不知道这个——又一个小队击杀了夜魔的母体——那个最强守夜人的时代过去了——让我们感谢科技的发展,说不定几年后——”

让我找找……啊哈!在这儿!嘿咻…(“——我们都可以享受没有夜魔的日子了!”)

吉普车老重要了克洛克,不过你还是先躺着吧……(“好吧!比起这个——)

这电台还真是多姿多彩…知心先生名字是不是叫斯坦利?(“那一个天才少女,她又回来了——!)

好了,东西齐全,咱们换一个BGM。(“下一届的《明日之星》,琳——”)

想想……这可是个大场面啊,那么就也……

哦哟,对味儿了,找的就是你。

好了……气氛都到了这儿了,那就……

干·点·正·事·吧

……

——你或许会疑惑,这一个实际年龄近八十岁的妙龄女研究生,为什么有一头红发?还在手里扛了把喷火器,背后放着莫名其妙的死亡重金属摇滚,嘴里一根棒棒糖,边上还躺着一大一小。

不,不不不不,在我们讨论这个问题之前,先调查清楚这个人的名字。

嗯,好的,她叫李梓沐。

我宣布论证结束——

“芜呼呼!”(“FI——RE——!)

火龙瞬地喷射而出。(“Let me—BURN!)

护目镜下,嘴角扬地不能再扬了。(”Every—THING——!)

“真他娘的爽!”(“In the end……)

她走一步。(“I'll burn)

雪就退一步。(“YES I need——)

甚至都化作了汽雾飘在空中。(“FI——RE——!”)

“芜!”

“……”

真是好好地发泄了一下。

取下身上的装置,红发依旧飘飘,把糖一咬,棒棍也随风而去。

她左手捏了捏脖子,水汽散去后,吉普车出现在眼前。

以及……几处被翻出的尸体。

“嘛……

“也不错。”

风渐渐地小了。

……

篝火窸窣,克洛克睁开眼。

(“是的!我预言到了!今年的大卫·马丁内斯也许亚当重锤还可以阻挡,但是!明年!2077!一个叫做V的家伙会把这座城市烧成灰!你们要听我的!遏制住他们!V现在就在亚特兰大!你们一定要啊!一定要啊!定要啊!要啊!啊!——!”)

他的视线仍然模糊,但也已经发现现在正身处于一个大帐篷中,边上是艾彼,更远的另一边,也许也不太远。李梓沐身上穿了件灰色兔子毛绒衣,蹲坐在地上听收音机。他听不懂里面在说什么。

“是一档广播节目,专门去狂想,如果没有世界末日,现在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一档节目。”她转过眼睛来了,也没管收音机在放什么,站起来。

“结果是你先醒了啊……也好。”

克洛克看着她,一大堆疑问,但又果不其然地在自己组织好语言前被她先回答了——虽然实际上他现在这脑袋昏昏沉沉,什么也都捋不清楚,更别提组织语言了。

“咱抓重点。”帐篷其实也不大,她两步就到自己面前又再坐下。

“其一,艾彼死不掉,就是身体虚弱了点,他毕竟年轻力盛。”

她看了看艾彼,眨眨眼,但下一秒又毫无预兆地把头转回来,盯着克洛克,用一种似乎是责备,又似乎颤抖着的眼神。“其二——

“你活不了多久了。”

……

什么?

李梓沐读懂他脸上的表情,解释道:“要是原本你们进了城拿了药一切安好,但是你自己也亲身体验过一次走马灯了。旧的没去干净新的又来了,就这样。”

她站起来,或者说是,头向后仰,靠着地面,头发散开铺成地毯,脸上是无奈又似有不舍,只是看向天花板。

“自然母亲,真有你的。”克洛克没注意到她的嘴唇正在颤抖:“狗娘养的……”

“……”

黑夜那样沉默,唯有微风与雪时不时路过。

克洛克坐在摊子上,看着地面,看着李梓沐,又看着她从车上取下来的尤克里里&猎枪,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间,最后停在艾彼的身上。

他仍然面色惨白,但比之前好了些,他的包,他的红围巾仍在他的身上。

克洛克吞下一口口水,喉结艰难地挪动,颤抖的眼久久无法聚焦,连呼吸都清晰可见。

但最后他又看向艾彼,在终于挪开视线后,他的脸色上抬了,嘴巴张开,又关上,最后再次咽下口水,又张开,看着自己仍在颤抖的,不再是灵活的双手,苍老的双手。

“大概多久?”他问,手掌张了又合。

“……”李梓沐没有回应他,手搭在眼睛上,过了几秒才有了反应。

“乐观看,一个月吧。”

“……悲观呢?”

“随时随地。”

他的脸色与神情又一次沉下来,他看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身边,少年依旧在那儿睡着,做着一个追逐烈日的好梦。梦里他不停下,一直追逐着,越来越近。

克洛克看着他,眼神颤抖着,却又好似坚定了,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决绝。

也许他没法送他到终点,但他想,他仍有可以教给他的东西。

“梓沐。”他头一回这样叫她。

“嗯……”她回应他,低沉着。

“我可能没办法一直陪着这孩子了。”他的手颤抖着,伸向口袋。

“我……不清楚。”她依然有些沙哑着声音,不……那是哽咽吗?

“等我走了…我想……把这孩子……托付给你…”

克洛克的声音也越发地颤抖起来,李梓沐放下一直搭在眼上的手,袖子早沾满了泪水,他第二次见到李梓沐这样的,同样也在颤抖地神情。

克洛克的手中,是曾经她交给他保管的烟盒,里面抽出底盒来。

他抖抖烟盒,里面还剩四根烟。

……

“……”

“……”

他笑了么?绝对不是。尽管他嘴角轻扬。

但李梓沐从他身上唯一看见的,只剩下无尽的苦涩。

“我也算是被信任了吧……”她最终也同样微笑,看着烟盒:“但……克洛克。”将它缓缓地推了回去。

“我做不到的,会辜负你的期望。艾彼他也不能总是依靠别人。”

她听出她累了,他没有过多的反应,不过将眼睛低在了烟盒上,将它,轻轻地,合上,收起。

他的眼中仍有几片微光,颤抖着,颤抖着,,轻轻地,轻起微风般。

“这样啊。”他说。

“……

“……”

风雪路过门前,它们处于礼貌没有发出声响。

“你说的也是。”

克洛克看着艾彼,摸摸他那仍然冰冷的手,站起身来,为自己披上一层灰色的大衣。

“我去……抽根烟。”

李梓沐看着他的背影,独自一人没入黑暗,走进冻土的风雪,散发出一点点的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

离上一次抽下一根烟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但这一座总被视为山一般的他,却感觉一切都已沧海桑田了。

自己离开后艾彼会怎样?他会哭吗?有人能为自己哭也算好吧…但他说过自己不会再哭了。

真是……早就从那个连夜魔都打不过的小屁孩变成现在这一个小大人的模样了。

但他……也终归只有十五岁啊,十五岁的话…也仍然是孩子的范围啊。

这点我明白,再怎么伟大的人都有自己的情绪,不发泄出来的话,总有一天会变得更差,不管是让自己,还是让其他人……

艾彼他……是个…其实是个情感很丰富的孩子吧,但又坚强。

那……自己走时,果然还是希望他能大哭一场啊,违反这一个没有必要地规定,好好地哭一场,又在大哭一场后……继续向前走啊,变得更加独当一面,更加……从肉体到心灵,都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啊。

“……”

他的手不止地再次颤抖起来,那根烟燃烧着,又在一不小心间飞往了不知何时便再次被雪覆盖的哪一个地面。

灰色的大衣随风慢慢地摆动着,男人站在那里,再一次仰望星空。

天空仍被漫天的繁星点缀着,但,克洛克想,他们现在黯淡地也与黑夜无异了。

我还仍有时间与余力,最后的这段日子,我也要…去追逐我的梦了。

他再一次露出一个微笑,将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

那一个微笑,他从来只认为,只在那一个海边的小屋,只在那马背上,沙滩边,草地中,他才会露出这样一个沉醉的表情。

啊……

原来,是这样啊……

“艾彼……”

我的梦,我的光,我的太阳,我的明天……

他讲手放在胸膛,那一颗心脏仿佛燃烧起来,他头一回感到它是这样地生机勃勃。

天空中不再有星星了,但他的确能感受到,有那么一束明亮的,炙热的光,为他将前方的道路照亮地那样清晰,那样温暖。

……

艾彼醒了。

他醒的时候和克洛克一样,看看周围,发现身处一个大帐篷,又看看自己,发现自己有些动弹不得,接着看见李梓沐穿着灰色兔子毛绒衣,蹲在那里听电台。

琳达的歌,一档访谈节目。

他没说话,沉了沉眼色,系了系自己的红围巾,将它摆正,咬着嘴唇,抱着自己,颤抖中弯下腰去,好像很痛苦。

李梓沐大概猜得到这孩子的胡思乱想,但她没去管。

因为下一秒克洛克就手拿一捆柴火走了进来,艾彼愣了一会儿后和克洛克对视,晶莹的眼中稍眨了眨,然后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克洛克花了点劲收集到的柴火掉在地上散开来,他抱住艾彼,眼神同样在颤抖,同样的一个不经意的微笑。

歌词刚好唱到“我们会再次相见”。

帐篷里只有红发少女的歌声了,李梓沐也同样微笑着,用视线的余光看着这一对相拥而无言的伙伴。

(“终有天会再见面——”)

……

“好!总结时间!”

李梓沐刚刚从摩托里抽出来一根棍子,她说这是前时代的文化象征,所以这两个灾难历生人看不懂,只觉得是一个很符合李梓沐性格的棍子。

现在她手里拿着这根棍子在帐篷的雪地上画了个圈,“这是我们现在在的地方”。

她点了点,接着在棍子上按了一下,变成了红色,然后她画了一个红色的小人:“这是我”,边上又画了个,呃……火箭?

“这是我速度三S的三轮摩托。”

接着又在圈边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小人,用黑色,还在他们的脸上补上了个“ X_X ”。

“这是差点被冻死的你们。”她把自己向那两个小人画了个箭头,“我飞过来救了你们。”然后突然停住了,其他两人脸上早就写满了“?”,但李梓沐还是好像在等什么回应一样。一大一小对视一段时间,没悟出来。

“替你们的小人感谢我。”她开口说。

咳呃。

克洛克心里虽然在说:“什么?怎么了?”,但又一想,不对,这个人是李梓沐。结果一看,艾彼一整个让都90º最高敬意了起来,极其庄重,李梓沐连带着克洛克内心都自动“呃啊”了一声。

“啊…啊哈哈……”李梓沐红着脸挠挠脖子,立马把自己的小人搅了个乱。

“嘛!总之!总之!克洛克的睡觉时间比艾彼充足!所以比小艾彼早醒了两天,巴拉巴拉地,反正这一周来!咱们身体基本恢复如初!老吉普的物资也基本上榨干了!然后它因为被压榨了二十二年终于不干了,成功退役——!就是坏了!”

她到处挥棍子,绕啊绕地。

“所以!今天咱们跟它好好告别后,就由我!担任驾驶员!送我们去蚁穴!呃…找辆车摇点人,然后接着向东边走!”

她最后把棍子放下来:“咱们之前是这样定的!没异议吧?问题都解决了?”

“啊。”克洛克张嘴想说什么,结果艾彼抢了先:“定了!原本就是这样想的!叔要去把病彻底治好,梓沐姐你说的,那张纸……”他搜搜包,翻出来:“就这个!说是去了大城市就下去治病!再喝几趟药就完全好了……所以!就这样!”

这孩子今天咋回事…

两个大点的人看看对方,她发现他没有其他的担心了,他也发现她……喔,她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担心。于是都点点头。

“那好!收好东西!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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