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瑜赶紧解释清楚。

本以为像老妖婆这种热衷于卖女儿的人，哪怕不因此雷霆大怒，最起码也会迁怒于“哥哥”这个搅局者。

却不知……

“啊？”曲霏烟怔了下，“那你哥他没事吧？”

慕瑾瑜抬眉揶揄，“呦，原来您还会关心他呢？我还以为您巴不得他赶紧死了算了。”

“说什么呢？”曲霏烟轻轻打女儿一下，颦眉叮嘱：“记住了，那好歹名义上是你哥，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盼他死。”

说完，她哼了声，又娇笑，“再说了，妈妈其实还挺喜欢那小帅哥呢，一看就比慕建华那老东西中用。”

慕瑾瑜打了个冷颤，她嘴角微微抽搐，努力装作面无表情：“……你的当务之急是卸载晋江文学网，少看点小妈文学。”

曲霏烟笑骂，“你这傻孩子，越说越没个正形。”

少顷。

慕瑾瑜换上了那套曲霏烟挑选的素裙和内衣，打扮得宛如一朵清纯柔弱小白花。

曲霏烟哼着旧情歌给她吹头发，她坐在梳妆镜前一动不动。

母慈女孝的场景。

慕瑾瑜却在思考曲霏烟刚才那番三观不正又逻辑自洽的“暴论”。

那套冠冕堂皇的病态理论，虽不可能把她说服，但也的确怼得她哑口无言。

她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令这么一套混账逻辑拥有现实基础呢？

想来想去也没个答案，慕瑾瑜只好回归现实，思考起今天的安排。

首先要去给慕雪晴买个手机。

然后……等顾明诚的西装干洗好，自己也应该把衣服和鞋送回去。

尤其是鞋，西装还好说，虽然面料很舒服，但没找到标签，她觉得应该不是什么高档货。

而那鞋她可搜过了，是个慕雪晴嘴里经常出现的奢侈品牌子，价格贵到令她咋舌。

慕瑾瑜从不习惯欠人东西，那会令她觉得自己矮别人一头。

谁都可以看不起她，唯独她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

“……顾世豪的姐姐办洗尘宴，他哥哥顾明诚会参加吗？”慕瑾瑜忽然问了一个在曲霏烟看来有些傻乎乎的问题。

曲霏烟忍俊不禁，“当然啊，傻孩子，那就是他主持安排的。”

“那我过去能见到顾明诚吗？我想把他的西装还给他，还有他买给我凑合那双鞋。”慕瑾瑜颦眉沉吟说。

“哈哈~女儿你也太可爱了吧~”

曲霏烟笑得娇艳，她拿起排梳，将吹到八分干的长发一点点梳直拢顺，随即教育道：

“晴晴，没有这么做人情的，别人送你的鞋子，不能穿了再还给人家，你这样，一是不体面，二是让人家怎么想？人家难保不会觉得，你是在嫌弃人家的东西。”

“那该怎么办？”慕瑾瑜迷茫。

“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管。送礼，不是什么你来我往，而是一个升级关系的信号，所以古往今来多低位送高位。对方把信号传递给你，回不回应在你，你想与对方更亲密些，就反馈些良好的态度。不想，那就装傻。”

“可……这么干不对，不公平。”慕瑾瑜立即摇头。

“傻丫头，你要是实在想扯平，或者希望关系发展快些，也可以送他些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嘛~~”

“……送电脑外设行吗？”

“噗，算了，还是妈给你挑吧。你和顾家老大不是一个圈子层次的，你挑不好，让妈来。”

曲霏烟一脸暧昧姨母笑，仿佛在说：哎呦~我闺女有出息了，竟然盯上了一条连妈妈都不敢想的虎纹鲨鱼。

慕瑾瑜也知道这个满脑子只有男欢女爱的老妖婆绝对误会了啥，但她实在疲于解释，干脆闭口缄默。

搽脂抹粉，窸窸窣窣。

化妆实在是件繁琐麻烦事，对男人来说尤甚。

化的人还没生厌，倒是等的人先厌倦了。

对于慕瑾瑜这种“直男”来说，粗枝大叶的她压根就看不出妆前妆后到底有什么区别，虽然整体看起来是增色不少，但仅仅为了这点，似乎也不至于浪费足足半小时。

一天中的四十八分之一就这么浪费了，而她仅仅只是化了个妆、吹了个头发！

慕瑾瑜愈发觉得——女孩子的人生真是容易虚度。

“当当~！晴晴~快看~这是谁家的大美女~？”

妆容点缀完毕，曲霏烟有些幼稚地为她鼓掌，慕瑾瑜这才徐徐抬头，望向镜面。

只见镜中的“自己”，又彻底变了种气质，从摆在花店橱窗后的白牡丹，一下子成了路边的小野花，如邻家少女般青涩温柔。

明眸善睐，顾盼生姿，春桃似的红扑扑脸颊既清纯活泼、又含羞诱人。

就连慕瑾瑜这种跟“美学”近乎于绝缘的糙汉，也不得不承认——“妹妹”的模样由内到外透着一股魅惑人心的吸引力，让人不知不觉着迷其中。

只能说，这姽婳妖精长得是真会长，全长该长的样子了，一点整容的余地都没给。清纯中又带点烧，怪不得大喷菇念念不忘，连三年起步都干得出来。

应付完老妖婆，慕瑾瑜立即风风火火出门，去附近专营店里买了台性价比拉满的中配游戏手机。

用的是自己支付宝里的钱。

她并没买台新苹果，而是打算把这台妹妹的手机，再还给她用，反正她也用不惯。

习惯性等公交，周围却总是射来异样的目光，男人是偷瞟，女人是疑惑，似乎她这样的女孩儿出现在这里，是什么很违背自然规律的事。

慕瑾瑜被这些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的裙摆，和一尘不染的中跟芭蕾舞单鞋。

她忽然觉得把这样干净精致的衣服弄脏是件很暴殄天物的事。

要不……还是打车？

网约车会不会有点危险？自己现在这烂怂样杀个人可不容易，上次酒店里跟顾世豪动手就是教训。

总不能——找个有车的朋友送自己吧？

啊，麻烦，真的好麻烦，那一瞬间慕瑾瑜烦躁得只觉自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言一行都有了束无形的目光审视。

她的聪明仅限于令她洞悉到那束目光源自自己，可若想逃开，她境界还没那么高。她愈发怀念起自己仍是男人时，那种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她可以不在乎一切，一切也同样不在乎她，游走于繁华文明世界之外，像只游荡在峨眉山风景区里的野猴子。

每天思考的就只有交.配、打架、以及如何成为猴王。

现在，她穿上白净净俏生生的裙子，坠入凡间、升格成人了，人世间那些规矩便缠绕住她，好似一圈金箍，锁住她那些肆无忌惮的狂念。

慕瑾瑜忽然无比怀念陆大有、俞晓悠、以及其他实验班的好兄弟们。

虽然他们不靠谱，逆风局只会瑟瑟发抖，顺风局也只敢扣“666”，但那好歹也是跟自己一个山头的猴子猴孙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