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瑜把妹妹的手机又还给他,随即将新手机插上SIM卡,开始下载自己熟悉的各种软件。
B站,掌盟,小黑盒……
“你怎么来的?”
慕雪晴随口问。
“打出租车。”
慕瑾瑜埋头划屏幕。
“你没联系妈安排那个司机?”慕雪晴忍不住颦起眉头。
“啊?”慕瑾瑜抬头茫然,“你妈还找了司机?我怎么不知道?”
“也不能算司机吧,是我妈一老朋友,十几年关系了,平时收租也没啥事,就帮忙开开车,接送下人,人挺老实的。”
慕瑾瑜不禁嘴角微微抽搐,“那岂不是连司机钱都不开给人家?你们母女俩真是比资.本家都狠呐。”
“人家又看不上那仨瓜俩枣,我能感觉出来,他是爱屋及乌,把我当亲女儿看的。”
“行,知道你爸爸多。”慕瑾瑜不无嘲讽地说道。
“你阴阳怪气什么?”慕雪晴撑起身子,他也有些恼,“我跟你说正经的,不知根底的车以后别坐了,多危险呐。”
“哪有那么严重,满大街的监控派出所。”慕瑾瑜随口便驳。
网约车出租车有危险性她知道,但像妹妹这种草木皆兵的反应未免也太过于夸张。起码她之前遇到的大部人,都是和和气气,挺好说话的。
“金鱼你别不当回事,我告诉你,君子吃软不吃硬,小人畏威不畏德,坏胚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你是个一米八不好惹的男人,他们跟你讲道理,你长我这样,他们可就要跟你讲物理了。”慕雪晴语重心长地叮嘱。
在他看来这个“哥哥”是真没点美少女的自觉。
哪天被人轮了估计都还懵着呢。
“是吗?”慕瑾瑜撇嘴冷笑,“我怎么感觉和我讲物理的反而泼妇居多?”
慕雪晴反问,“这不就是瞅准‘好男不跟女斗’,看人下菜碟吗?反正你又不敢还手,你在她们面前,和我在壮汉面前有什么区别?举一反三,懂?”
慕瑾瑜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不过身为哥哥被妹妹教训有点太没面儿了。
“行吧,我不跟你吵……”她低头嘴硬。
手机必要的软件逐一装好,该导入的数据也分别导入。
静下来,两个人开始“对账”,互相复盘自己重要的社交关系、生活细节。
“我重要的朋友就俩。一个是陆大有——就前几天跟你表白、你阴阳怪气他是癞蛤蟆的那个胖子。另一个叫俞晓悠,就黑高个、特老成、贼腼腆那大只佬,你应该也见过。”
“过几天,他们知道我受伤,肯定会来看我,你可记得帮我好好招待他们。”
“其他的……都关系还行,等我找张合照,一个个指给你。”
“哦对,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妈,你千万别告诉她,我受伤了,不然她会担心的,等你伤好,遇到长假,一定带我要回去看她呀。”
“你自己去不行么?我真不想见你妈。”慕雪晴有些不乐意。
慕瑾瑜呼吸一滞,她咳了咳,有些无奈,“……我现在这样子,会被我妈打出来的。”
“戚。”慕雪晴发笑。
“你呢?作为交换,你有什么事需要我注意?”
见对方没继续反对,慕瑾瑜顺杆子上爬,抓紧追问,一是缓和对方排斥,二也是为了把交易钉死。
“我啊。”慕雪晴陷入回忆,“我朋友可就多了,不过都没什么特别的,待会儿我用相册指给你,你认住名字就行。”
“男生里,除了顾世豪、白子墨,其他人都不重要,你要用的时候随便踢一脚,他们自己就会贴上来的,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至于顾世豪嘛……喏,你也认识,就一傻狍子,你顺毛捋就行,他那人只要你把他哄高兴了,他没脑子的。”
“白子墨……他不会光明正大找你,但会私下和你联系。他这人很阴险,你防着点儿,就算你不想捧他,也千万别得罪他,不然他憋不出啥好屁来。和他相处,你就记住四个字。”
“哪四个字?”慕瑾瑜皱眉。
“狼狈为奸。”慕雪晴面无表情。
“……”
“……”
“还有呢?”慕瑾瑜迅速转移话题,“还需要我做什么?”
“其他就没什么了。课上不上,无所谓,但舞一定要练,艺考对我还蛮重要,你知道的,女孩子有个好学历能加很多分。”
“要不咱别练了吧?我真不想跳那些娘了吧唧……”慕瑾瑜抿抿唇,她苦笑,“直接走正常高考,我帮你冲一把清北复交。”
“不行。跳舞可是我的梦想。”慕雪晴果断摇头拒绝。
其实舞蹈不是他的梦想。
只是他的工具。
但莫名地——他现在很想看自己这个正经了十几年的便宜“哥哥”,委屈巴巴站在聚光灯下蝶舞翩翩,摇曳生姿。
昔日一身正气的“哥哥”,跳着让人想给她脱.光画一身正.字的诱惑媚舞,脸怕是都能烫熟吧?
想到这点,慕雪晴心里就贼乐,顺口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认名字大会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
慕瑾瑜脑壳都快转冒烟儿了,才终于记下妹妹那边一大串人名。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记忆力变差了好多。
什么情况……
再一看,妹妹轻易便记下自己这边全部同学,慕瑾瑜忽然有种很糟糕的猜想。
“原来,我一直靠的是天赋,不是什么努力。”她喃喃自语。
人生来的确就是不公平的。
总有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自己拼尽全力才能摸到边沿的事业。
一下子,她心态有些失衡,空落落的,还有点害怕。
她甚至都不敢想,假如自己失去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比如,失去珍贵的成绩、名次、学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真荒唐。
下意识把手机攥得很紧。
努力真的有机会打败天赋吗?
好吧,但至少,但至少自己可以试试。
勉强平复好心绪,慕瑾瑜沉默寡言,脚步虚脱地离开医院。
她先回了趟“家”,从老妖婆那边拿到打理干净的西装,又接过老妖婆逛街买回来的礼物——一条她不认识牌子的腰带,和一瓶她不认识的洋酒。
“臭晴晴,之前你怎么不叫刘叔送你?”老妖婆奇怪地望她。
慕瑾瑜随口糊弄,“我以为刘叔今天忙……”
“嗨,他一个靠收租活着的没用闲人,能忙什么啊。晴晴,你千万别跟他客气,他自己乐意送的。”
“哦……”
慕瑾瑜心不在焉回答。
一个电话把旁人眼底的“钻石王老五”叫来,给自己当司机,这或许就是三十九岁醋溜老白菜的魅力吧。
坐上车,慕瑾瑜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对不起啊刘叔,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烟烟闺女就是我亲闺女,你不用跟叔客气。”腼腆朴实的老男人笑着摆摆手。
……看得出,他是真馋泡菜了。
慕瑾瑜幽幽叹气,她转过头,凝望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心中感触颇深。
老妖婆和妹妹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秩序,令她目瞪口呆,无所适从。她甚至搜肠刮肚都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自己心底这种情绪。
厌烦?荒谬?梦幻?
似乎都不太对,又似乎都对得上。